她可以看到拓斌和第二个歹徒在门厅地板上扭打成一团,刀刃在烛光里闪闪发亮。
第一个歹徒在楼梯底层缓缓地坐起来。他一副头晕目眩的模样,但显然正从拓斌那一脚的打击中迅速恢复。他拾起从手中掉落的小刀,抓住楼梯扶手开始站起来。
他注视著在门厅地板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显然正在找寻适当的时机援助他的同伴。
薇妮高举起铁烛台,祈求上帝千万别让楼梯底层的那个歹徒回头看。门厅地板上,拓斌和攻击他的歹徒再度剧烈起伏地翻滚,其中一人发出沙哑的哼声。薇妮分辨不出是哪一个人在喊痛。愤怒和恐惧席卷了她。
她抵达底层数来第二级梯阶,使出全力挥动铁烛台。
在最后一刹那,歹徒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威胁。他开始转身,抬起手臂保护自己。
但是太迟了。烛台狠狠地掠过他的头部侧面,击中他的肩膀,撞击的力道之大令薇妮全身一震。歹徒摇摇晃晃地往后撞上墙壁,手中的小刀跌落地面。
薇妮和歹徒在那震惊的一刻里互相对视,接著她看到鲜血从他头部侧面的伤口流出。
“贱人!”
他勃然大怒,伸出双手扑向她,但他的动作笨拙、不稳。
薇妮抓著楼梯扶手向上倒退几阶。她再度高高举起烛台,准备再度攻击。歹徒看到她的武器而犹豫,人在烛光里摇晃。
拓斌出现在楼梯底层,阴影里的脸有如一张冰冷的面具。他抓住第一个歹徒的肩膀,把他转个身,对准他的下颚就是一拳。
那人大叫一声,踉跄旋转,没头没脑地扑向第二个歹徒在落荒而逃时,打开的大门。
两个歹徒一前一后地逃进雾夜里,他们的脚步声在铺路石上空洞地回响了片刻,之后便渺无声息。
一颗心狂跳不已,薇妮把拓斌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他的领结在打斗中松开了,他的领巾和大衣前襟上面都有血迹。
“你在流血。”她提起裙摆,快步拾级而下。
“血不是我的。”他扯下领巾扔到一旁。“你没事吧?”
“没事。”她停在他上方的梯阶上,焦急地伸手模他的脸。“你确定你没有受伤?”
“确定。”他眉头一皱。“我不是叫你躲进美琪的房间、拴上房门吗?”
“那两个人想要杀你。难道你要我安安静静地在另一个房间等他们办完事吗?我要再次提醒你,我们在这件事情里是夥伴。”
“可恶,薇妮,你有可能受重伤啊!”
美琪在他们上方低声轻笑。“看来是女士帮了你一个大忙,如果你问我。”
“我没问你。”拓斌说。
美琪格格地笑。
“我建议我们改天再吵。”薇妮俐落地说。“我们有正事要做,如果你没有忘记。”
他小心翼翼地模模下颚。“我记得。”他抬头望向美琪。“你认不认识那两个男人?”
美琪摇头。“从来没见过。我猜是两个强盗在街上看到你们,决定跟进来抢劫。”她指指背后敞开的房门。“上来吧!如果你们还想问问题。”
“非常想。”拓斌跟在薇妮后面爬上楼梯。
他们跟著美琪进入一个昏暗、简陋的小房间。薇妮把烛台交给美琪,坐到没有生火的壁炉边的凳子上。拓斌走到窗户前俯瞰巷道,她纳闷他是否希望能看到那两个攻击他的歹徒。不大可能,她心想。
“我们想问你一个名叫裴奥世的人。”拓斌说,没有转身。“听说他过去几天经常找你服务。”
“姓裴的是个混蛋。”美琪把蜡烛插回烛台,把烛台放到桌上。她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琴酒倒进一个玻璃杯里。“他有一阵子确实是我的客人,但自从他上次做出那种事之后,我再也不会接待他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薇妮问。
“这个。”美琪把脸转向烛光。“害我这几天都无法工作。”
薇妮这才看出美琪的眼睛周围有严重的瘀伤。“天啊!他殴打你?”
“没错。”美琪喝下一大口琴酒,然后放下玻璃杯。“干这行的女孩必须有弹性,但有些事是我不会容忍的。动手打我的男人休想再进这个房间,我才不管他是多高贵的绅士。”
拓斌在窗前转身,目不转睛地盯著美琪。“裴奥世什么时候殴打你?”
“上次来找我的时候。”她皱起眉头努力回想。“我想是上个星期三不,星期四。他头几次来找我时,表现的都还算正常。有点粗暴,但没什么大不了。但上次他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薇妮小心翼翼地重复。
“对。我以为他发疯了,只因为我取笑了他几句。”美琪又往杯里倒了些琴酒。
“你为什么取笑他?”拓斌问。
“他来的比平时晚。将近黎明,我刚刚上床睡觉。他敲门时,我把头探出窗外,立刻看出他心情不好。我差点不想让他进来,但他一直是个好客人,总是在道谢之外多给小费。有钱得要命。”
她停下来喝酒。
“你说你取笑他。”薇妮提醒。
“我只是想使他心情好些,哪晓得弄巧成拙。他把我痛打一顿,一边打还一边说著关於女人的各种坏话。什么头发里有蛇,什么用眼睛使男人变成石头。”美琪打个哆嗦。“我说过,他发疯了。如果我楼上的朋友没有下来查看吵吵闹闹的是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她敲门时,他就住手了。”
薇妮想起裴奥世的妻子洁丝被催眠时,透露的悲惨遭遇。“幸好你的朋友及时下楼来。”
“对,不然我一定会被那个混蛋活活给打死。”
“殴打因你的朋友而中断后,裴奥世做了什么?。”
“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出去。老实说,事后他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不是愉快,但比较平静。他从那时起就没有再来过,谢天谢地!”
拓斌一脸若有所思。“你没有说清楚你到底取笑他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美琪皱皱鼻子。“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什么小事?”薇妮问。
“他的领巾。”美琪说。
薇妮感到背脊发凉。
站在窗前的拓斌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嗅出猎物踪迹的猎犬。
“裴奥世的领巾怎么了?”他用非常轻的声音问。
“他上次没有打领结。”美琪说。“他穿的非常体面,像是刚从俱乐部或豪华舞会里出来,但没有戴领巾打领结。”
薇妮的视线与拓斌交会。不可能,她心想。
“看起来怪怪的,”美琪继续说。“像是他的贴身男仆没有好好地帮他穿衣服。所以我取笑他太猴急,人还没到就开始月兑衣服,问他是不是在路上把领巾搞丢了。他就是在那时勃然大怒,气得抓狂。”
21
“我早就知道其中有关联。”拓斌跟在薇妮后面进入出租马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贺浩华和裴奥世之间一定有关联,两个和你有关的男人同时在伦敦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这个新发现需要逻辑推理,而不是即刻行动,薇妮心想。
“我们必须谨慎进行,千万不可躁进。”她说。“我承认,裴奥世在瑟蕾被一条领巾勒毙的那夜搞丢他的领巾,是非常奇怪的巧合。但贺浩华和裴奥世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我怀疑裴奥世出於某种原因也想得到『蓝色梅杜莎』。看来好像是他雇用贺氏夫妇替他窃取手镯,也许他成为瑟蕾的情夫。无论如何,瑟蕾那夜去和他见面却遭到他的杀害,不是因为两人起了口角,就是因为他认为不再需要她帮他取得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