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途中看到一小群熟悉的面孔。敏玲、东宁和邱太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走向他,东宁以夸张的动作掏出怀表看时间。
拓斌不理他,向敏玲和邱太太打招呼。
“麦先生,”敏玲露出亲切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真令人意外。”
“你好,敏玲小姐。”他停下来点头。“你好,邱太太。听说你去买醋栗了。”
“我知道你有多么喜欢醋栗果酱。”她咕哝。
“我确实很喜欢你的醋栗果酱。一他说。“谢谢你为了替我做新的而特地在下午跑出去买更多的醋栗,希望将来你会有做更多果酱的冲动。”
“那要看天气。”
“天气?”
她责备地看他一眼。“天冷或下雨时买不到好醋栗,你也许想要把这一点记在心里。”
“我会记住的。”
20
薇妮一眼就看出他很不高兴,但决定不理会他的看法。她自己的心情也不是顶好。
她坐下来,看他关上马车门,出租马车辘辘地向前行驶。拓斌打开放在座位上的毛毯,把它扔给她。
“你最好用这个保暖。”他咕哝。“那件低领礼服显然不适合在舞厅以外的地方穿。”
“要不是你走得那么匆忙,我就有时间拿我的斗篷。”
发现毛毯还算乾净令她松了口气,她迅速披上它,立刻感到温暖许多。拓斌窝在角落里,眯著眼睛注视她。
“我在阳台上等你。”她回答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我看到你和卫黎走进舞厅,接著看到东宁拦下你。片刻后你就转身离开,我立刻知道你要去追查线索。你似乎养成忘记我们是夥伴的习惯。我们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一个名叫美琪的妓女。”他不带感情地说。“她和梅杜莎案没有关系。”
“胡说!别指望我会相信那些鬼话。在这样的夜晚十万火急地赶去找一个妓女,不是为了查案,还会为了什——”
她目瞪口呆地住口,震惊地想到确实还有一个理由会使绅士搭出租马车去找妓女。她先是感到心如刀割,接著感到空虚、麻木。她坐在那里瞪著拓斌,无法言语。
“不,亲爱的,那不是我离开去找妓女的原因。凭你现在对我的了解,你应该能够确定那一点。”
她松了口大气。拓斌当然不会去嫖妓,他绝不会背叛她。她是怎么了?她努力收拾纷乱的思绪,但仍然感到心慌意乱。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拓斌。我有权利知道。”
他默默地打量她许久,她开始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她。
“你说的对,”他终於说。“你确实有权利知道。总而言之,我听说在裴奥世逗留伦敦的这段期间,这个名叫美琪的女人一直在娱乐他。”
她惊讶得只能傻傻地望著他。那种表情可不迷人,她提醒自己。
“裴奥世?”她终於发出声音。
“对。”
“我不懂。”
他把一只手臂搁在窗框上。“我觉得他在伦敦时,最好密切注意他。东宁在裴奥世住宿的客栈打听出,他常去找当地的一个妓女。我想要问她一些事情。”
“但为什么?你希望发现什么?”
他耸耸肩。“也许什么都没有。但裴奥世和贺浩华同时出现在伦敦的事实,一直困扰著我。”
“我以为我们一致认为那只是巧合。”
“你认为是巧合,我可没有。”
“所以你决定调查裴奥世的行动?”
“是的。”
“原来如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认为她应该痛斥他背著她进行调查,但他是关心她才那样做,她决定暂时不去数落他。“我猜你没有查到任何令人担心的事。”
“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有点担心美琪。亲近裴奥世的女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而东宁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她。”
她打个哆嗦。“我了解。”
“我想要确定她安然无恙,我还想问她裴奥世在伦敦的活动。”
她疑问地看他一眼。“但他没有采取行动搜寻我。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说过,当时他觉得把妻子自杀怪罪於我很省事。但他现在不可能对我有兴趣。事实上,他对我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这样。”
她淡淡一笑。“看得出来。”
马车在他们的沈默中抵达卡特街,拓斌打开车门下车。他伸手握住薇妮的腰,把她抱出车厢。然后他转身扔了几枚硬币给车夫。
“我们不会去很久,”他说。“麻烦你等我们。”
“好。”车夫就著提灯的灯光检查硬币,满意地把它们收进口袋。“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先生。”
“来吧!”拓斌握住薇妮的手臂,把她转向一条暗巷的巷口。“我们越快找到美琪,就可以越快回到娇安的舞会上。”
她没有争辩,把毛毯披在肩上,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拓斌走到一个门檐下敲响门环,敲门声在黑暗的小巷里回响。
无人前来应门,但薇妮听到楼上传来开窗声。她抬头看到一个女人手持燃著腊烛的铁烛台探出身来。
“下面的,”楼上的女人用醉醺醺的声音喊道。“来找乐子吗?”
拓斌退到门檐外。“我们要找美琪。”他说。
“算你们幸运,因为你们找到她了。”美琪说。“但我看到你们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人。我猜你是那种喜欢看两个女人玩乐的男人,对不对?那要另外收费。”
“我们只想跟你谈话。”薇妮连忙说。“不过,我们会付钱给你。”
“谈话?”美琪考虑片刻,然后耸耸肩。“只要你们愿意付钱,我就无所谓。上来吧!楼梯上来第一个房间。”
拓斌试著推门,门一推就开。隔著他的肩膀,薇妮看到一个狭窄的门厅和一道狭窄的楼梯,壁式烛台里点著一枝冒烟的蜡烛。
“别付她太多钱,”拓斌说。“尤其是因为我们要用的无疑是我的钱。”
“我们当然得用你的钱。我今晚没带钱;淑女绝不带钱去参加豪华舞会。”
“不知何故,我并不觉得意外。”
他紧跟在她后面进入门厅,只在关门时暂停脚步。
薇妮开始拾级而上,拓斌落后她两步。她上到第四级梯阶时,听到背后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
两个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冲进门厅。
他们直接扑向拓斌,壁式烛台的烛光照亮他们手中的小刀。
“拓斌,后面!”
他没有回答,他忙著回应攻击。她看到他一手抓住楼梯扶手作为支撑,一只脚狠狠地踢出去。
那一脚不偏不倚地正中第一个歹徒的胸膛。歹徒倒抽口气,摇摇晃晃地往后一个踉跄,撞上他的同伴。
“别挡路,笨蛋!”第二个歹徒推开他的同伴,挥舞著手中的小刀,扑向拓斌。
拓斌再度踢出一脚。第二个歹徒嘶嘶作声,往后一闪,避开那一脚。但歹徒不得不抓住扶手来稳住自己。
“到美琪的房间去,”拓斌命令道,目光不曾离开两个歹徒。“拴上房门。”
说完,他立即纵身扑向最近的那个歹徒,两个人一起重重地跌落到楼梯底层,滚过地板、撞上墙壁。
二楼的房门打开,美琪手持铁烛台出现。
“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口齿不清地问。“喂,我可不想惹麻烦。”
薇妮把毛毯扔到一旁,提起裙摆,冲上楼梯。
“把烛台给我。”她抢下美琪手中的烛台。
“你要做什么?”美琪问。
“天啊,你就行行好吧!”薇妮把滴著腊油的蜡烛从插座上拔起来塞进美琪手里。
“哎哟!”美琪咕哝,把手指送到嘴边。“好烫。”
薇妮不理她,转身冲下楼梯,右手紧握著铁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