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皱起眉头。“可能是敏玲的朋友。邱太太,麻烦你告诉来访的人,她和辛先生出去散步了。”
邱太太前去应门。但在片刻后,当前门开启时,薇妮听到的不是敏玲友人的声音,从前厅传来的是贺浩华低沈、浑厚的嗓音。
“贺浩华。”拓斌一脸不悦地说。“他大清早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别忘了,你到的比他还要早。”薇妮迅速放下餐巾,从椅子里站起来。“失陪了,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我陪你去。”
“不用。”
拓斌充耳不闻地站起来。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不会乖乖地待在早餐室里让她独自接待浩华。
“如果我错了,请你纠正。”她带头走出早餐室。“但我得到的印象是,你不大喜欢贺浩华。”
“那家伙是催眠师,我不相信从事他那一行的人。”
“我也是催眠师。”
“以前是。”他跟著她穿过走廊。“如果你没忘记,你改行了。”
“没错,但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大赞成我的新职业。”
“那是两码子事。”
她在这时抵达客厅门口而不必回应他的评论。
浩华弓著肩膀在窗前走来走去。他的衣服绉巴巴,领巾没有打成时髦的领结,靴子也没有擦得光可鉴人。
虽然他偏著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立刻知道出了大事。
“浩华?”她快步上前,感觉得到拓斌紧跟在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浩华猛转身,用深不可测的眼眸凝视她。她突然心神恍惚起来,周遭的气氛变得好寂静,街上的车马声变得好遥远。
凭著一点坚定的努力,她摆月兑那种奇怪的感觉。车马声恢复正常,令人不安的感觉消失,浩华的眼神又变得毫无异状。
她瞥向拓斌,看到他在仔细端详浩华。但除此之外,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短暂却怪异的气氛改变。也许是她的想像力作祟吧,她心想。
“瑟蕾死了,”浩华沈重地说。“前天晚上被拦路抢劫的强盗杀死,至少他们是那样告诉我的。”他伸手按住太阳穴。“我仍然无法置信。要不是昨天上午警方来通知我时,亲眼看到她的尸体,我发誓我绝不……”
“天啊!”薇妮急忙上前。“快坐下,浩华。我叫邱太太沏茶来。”
“不。”他坐到沙发边缘,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用麻烦了,我喝不下。”
薇妮在他身旁坐下。“我有些雪利酒,用来压惊很有效。”
“不用了,谢谢。”他低声说。“你一定要帮我,薇妮,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拓斌走到窗前,背光而立。薇妮很熟悉他的这个习惯。她知道他选择那个位置,是因为那样可以令别人看不清他的脸,他却可以清楚地观察别人。
“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拓斌不带感情地说。“从头开始。”
“好的。”浩华用手指按摩太阳穴,好像想厘清混乱的思绪。恐惧和绝望使他的眼神黯淡。“整件事仍然有点混乱,令人震惊的消息接连传来,我到现在还觉得头昏眼花。先是她的死讯,现在又是这个坏消息。”
薇妮碰触他的衣袖。“冷静一点,浩华。照拓斌的话做,从头开始说起。”
“从头开始——”浩华放下手,茫然地凝视地毯。“那得说到两个星期前,我头一次发觉瑟蕾有外遇。”
“哦,浩华。”薇妮轻声说。
她瞥向拓斌,看到他专心而超然地注视著浩华,知道他正在冷眼评估情况和衡量讯息。他那种保持客观和理性的本领令她既著迷又生气。
“她——她是那么年轻貌美。”浩华在片刻后说。“她在巴斯同意嫁给我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我想我在内心深处始终知道她将来很可能会移情别恋,我猜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我坠入了情网,别无选择。”
“你确定她有外遇?”拓斌问。
浩华凄凉地点头。“我无法确定她有外遇多久了,但一旦恍然大悟,我就没有办法否认。相信我,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你有没有质问她?”拓斌问。
拓斌咄咄逼人的态度令薇妮皱眉,她使眼色要他婉转、温和些,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浩华摇头。“我不忍那样做。我告诉自己,她还年轻,只是一时贪玩。我希望她终究会厌倦那个第三者。”
拓斌密切地观察他。“你知道第三者的身分吗?”
“不知道。”
“你一定非常好奇,至少可以这样说。”
他的直言不讳令薇妮紧张。他的语气或许平静,但凛冽的眼神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突然明白了,如果拓斌发现自己戴了绿帽,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查出第三者的身分。她不敢想像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怀疑她前天晚上去和他见面,”浩华低声说。“我模清了她的习惯和癖性。她计划溜出去和他幽会时,我感觉得出她的兴奋和期待。我们原本要去看柯谷夫示范催眠治疗的神效,但她在最后一刻假装身体不适,说要留在家里休息。她坚持我独自前去,她很清楚我很期待目睹柯谷夫的技法。”
“所以你决定独自前去?”薇妮问,试图以温柔抚慰的语气来缓和拓斌的严厉盘问。
“是的。结果那个人根本是江湖术士,令人大失所望。我回到家,发现瑟蕾不在,心知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我整夜没睡等她回家。但她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早晨,警方通知我,她的尸体被人在河边的一座仓库里发现。昨天一整天我都在精神恍惚中处理她的后事。”
“她是被砍死的?”拓斌用近乎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还是被枪杀的?”
“警方说她是被勒毙的。”浩华阴郁地凝视著墙壁。“她被发现时,脖子上还缠著凶手作案的领巾。”
“天啊!”薇妮不自觉地伸手捂著喉咙,用力吞咽一下。
“有没有目击者?”拓斌问。
“据我所知,没有。”浩华低声说。“没有人出面,我也不指望有。我说过,警方认为她是遭到拦路强盗的毒手。”
“很少强盗会以领巾作为凶器。”拓斌平静地说。“一般说来,他们根本不打领巾。根据我的经验,强盗对流行时尚没有多大兴趣。”
“警方怀疑领巾是强盗当晚稍早时,从某个绅士身上抢来的。”浩华解释。
“有点牵强。”拓斌咕哝。
“够了。”薇媳说,觉得他的说法过于麻木不仁。
短暂的寂静。
浩华和拓斌的目光在那一刻交会。薇妮最讨厌那种把女人排除在外的男性无声对话。
“发现尸体的是谁?”拓斌问。
浩华摇头。“要紧吗?”
“不一定。”拓斌说。
浩华再度按摩太阳穴集中精神。“前来通知我瑟蕾遇害的人提到,报警的是一个睡在河边空屋的街头流浪儿。但事情不只是这样,发生了一件我非告诉你不可的事,薇妮。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她碰触他的肩膀。“什么事?”
“昨晚有人来找我。”浩华从张开的手指问阴郁地看她一眼。“事实上,他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我把管家打发走了,因为我受不了别人在旁边看到我的哀恸。那个陌生人不停敲门,直到我醒来、下楼开门。”
“他是谁?”薇妮问。
“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瘦小男子,他不肯站到光线中,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浩华缓缓地把手垂放到大腿上。“他自称叶英,说他专门替人安排特定种类的交易。”
“哪种交易?”拓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