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的橘红色洋装挂在衣柜门口,仿佛自衣架上召唤着她。她从不曾穿过这么亮丽的颜色,但她的手自动扯下它,套了上去。
她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隐藏在衣料下的琥珀色珠子仿佛流动的液体火焰,削肩的设计出右肩,流苏下摆像火焰般舌忝噬着小腿。这套小礼服不适合今天的场合,也不适合她,然而她就是要穿它。
她需要缀珠子的高跟鞋搭配礼服,但她只有双黄铜凉鞋。也好,方便她将自己的心踩成上千片。
她看着镜子。她的红色唇膏和礼服不搭配,凉鞋也是,然而她不在乎。她忘了在洗澡后吹干头发,一头鬈发狂野凌乱,像极了她放荡的母亲。她注视着它们好一晌,然后拿起指甲剪,就着发梢用力剪下去。
丝丝鬈发自指端掉落,指甲剪愈来愈快,直至发尾全变成参差不齐。最后她摘下手镯,丢在床上,离开了房间。
她朝山丘上的庄园走去,黄铜鞋跟踩得碎石子乱窜。“天使园”映入眼帘,她瞧见一名黑发男子坐进玛莎拉蒂,心跳加促。随即认出那是基诺。他只是要挪开车子,方便陆续抵达的宾客停车。
太阳隐到乌云后,微凉的天气并不适合这样清凉的小礼服,但她的肌肤燃着怒火。她穿过花园,来到庄园后方。已经有不少镇民聚集在临时竖起的帆布篷下聊天。杰瑞和几名较大的孩子在雕像旁边踢球,其他小孩则不断骚扰他们。
她忘了带皮包,身上没有钱、没有卫生纸、唇膏;没有笔和薄荷糖。她没有带卫生棉、汽车钥匙或随身防身器──更糟的是,她没有带枪。
像遇到摩西的红海,群众自动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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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看到她之前,伦恩就感觉到不对劲。崔西张大了眼睛,茱莉低呼出声。维多抬起头,喃喃了句熟悉的义大利文。但当伦恩抬头瞧清楚是什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他的脑袋似乎失去了翻译的能力。
伊莎让自己着火了。
他摄入她橘红色的礼服、眼里的热力,和发自她身上的怒气,嘴唇发干。她平常素净、中性的穿着不见了。还有她的头发……凌乱差参的鬈发在肩上燃烧。比佛利山的发型设计师至少索价数百美元,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她的唇膏太艳,凉鞋也不搭配。她的全身散发着来意不善的味道,他的心里升起高度警戒。
伊莎邪恶的双胞胎进城了。
伦恩打量着她的同时,伊莎也在打量他。他穿着一身黑,身后是蓝白色的帆布蓬架。一排排的长桌上摆着陶盆,盆里盛开着粉色的雏菊。长廊上的音响播放着悠扬的乐曲,但这一切根本无助于纾解她的怒气。
伊莎和伦恩的目光互锁住,怒焰在空气中哔剥作响。这名男子曾是她的爱人,但她却看不透那对银蓝色的眸子──也不在乎了。尽避他高大的身材,他在感情上是个十足的懦夫。他一直在欺骗她──用他诱人的厨艺和迷人的笑容,热情的吻和撼动灵魂的使她沈沦。无论他是否有意,它们都代表着某种无言的承诺──或许不是爱情,但是更为重要的──而他背叛了这一切。
安德越过花园走向她。她转过身,背对着黑衣服、黑心肝的伦恩,迎上了小镇的风流医生。
伦恩瞧着伊莎朝那名医生打招呼,声音柔媚如丝,气得只想重捶某种东西。安德对她露出个万人迷的笑容,执起她的手就唇。
“伊莎,亲爱的。”
“亲爱的夏医生。”亲爱个屁!伦恩看着伊莎挽着夏安德走开。她真的以为能够仿效他的游戏击败他?她对夏安德毫无兴趣,就像他对薇娜一样。但为什么她不至少望他一眼,以确定她下的毒药生效了?
他在心里用意志力要她转头,好可以打呵欠装作不在乎──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彻底的混帐。他想要和她一刀两断,不是吗?看到她和别人调情,他应该感到高兴,即使她只为了作戏给他看。相反地,他只想杀死那个婊子养的。
崔西来到他身边,硬拉着他到一旁开骂。“自食其果的感觉怎样?她是发生在你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你却弃之如敝屣。”
“我却不是发生在她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而且你该死地清楚得很。让我一个人清静!”
他才刚摆月兑崔西,换汉利过来了。“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比谁都清楚。”
他想念她的热情、她的善良和对生命的肯定。她让他相信他真的比自己所相信的好。他望向一团混乱、耀眼如火焰的女郎,并渴望得回他素净俐落、耐心的伊莎──他一直努力要摆月兑的伊莎。
夏安德将手搭在她肩上,伦恩强迫自己咽下妒意。今天下午他另有一项重要的使命,而那或许能为他带来些许救赎。他希望她知道她在他身上下的感情投资并非虚掷。或者他甚至希望能够赢得她的笑容,尽避那似乎再也不可能了。
他原计划等到用完晚餐后再宣布,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示意基诺关掉音乐。
“各位,能够听我说句话吗?”
人们陆续停止谈话,转向他:茱莉和维多、崔西和汉利、安娜和西莫,所有曾经参与采摘葡萄的人。大人示意小孩噤声──但伊莎一直待在安德旁边。
他先用义大利文,再用英文重复一遍,以确定她听得懂。“你们都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卡萨里欧,但在离开之前,我想要表达对你们的友谊的感激。”所有人展颜而笑。伊莎也在听着,然而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怒火一波波袭来,威胁要吞没他。
他取出原本藏在桌下的盒子。“希望我找对了礼物。”他撕开包装纸,打开盒子。
所有的人全挤向前来,看着他自箱子里取出“早晨的影子”。
好一晌的愕然岑寂,没有人出声。而后安娜低呼。“真的是它?你找到了我们的雕像?”
“真的是它。”
茱莉惊喘出声,投入维多的怀里。伯纳将爱娜抱了起来;西莫高兴得双手向天;玛妲哭了起来。镇民团团包围住伦恩,反而让他看不到他最想要看到的人的反应。
他举高“早晨的影子”,让每个人都能看到。虽然他从不相信雕像的魔力,但镇民相信,那就是最重要的。
就像“黄昏的影子”,雕像高两尺,只有数寸宽。它有着同样纯真甜美的脸庞,但头发较长,有着小小的胸部。正如他所预期的,人们开始连珠炮般地问问题。
维多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安静。伦恩将雕像放在桌上,崔西正好挪开身子,让他可以看见伊莎。她的眸子大睁,手指按唇。她望着雕像,而不是他。
“告诉我们,”维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它的。”
伦恩覆述了茱莉打电话给乔玲,询问柏洛送过去的礼物清单。“一开始,我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后我想到了其中有一组是壁炉用具。”
维多倒抽了口气。身为职业导游,他立刻就明白了。“黄昏的影子……我怎么没有想到?”他望向其他人。“十九世纪时发现雕像的农夫,一直将它当做火钳使用,直至有人认出了它的艺术价值。柏洛知道这个故事,我听过他告诉别人。”
伦恩研究礼物的清单许久,才想起了这个故事。“我打电话给乔玲,请她描述那组壁炉用品。她说那是一组骨董,而且极不寻常,拨火钳很像女性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