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终究无法逆转灾难,就在伊莎收到国税局信件后两个月,她最糟的恐惧成真了。
“我将会失去一切。”她揉着眼睛,颓然坐倒在起居室中的安妮皇后风格的座椅里。柔和的弗瑞克?灯照出暖色调的樱桃木镶嵌和东方地毯。她知道物质的拥有短暂即逝--但从未料到竞如此短暂。
“我必须卖掉这切--我的家具、珠宝和骨董。”而且还得解散她好不容易才草创的慈善基金会--一切都完了。
迈克对她的处境了若指掌,因此没有作答。
她歉疚地道:“今晚你一直很安静。我的抱怨让你烦了?”
他一直在凝视着窗外的公园,闻言转身离开窗边。“妳不是只会抱怨的人,伊莎。妳只是在努力重整人生。”
“一如以往的,说话得体。”她懊恼地笑了,走过去排好沙发上的抱枕。
她和迈克并没有同居--伊莎不信那一套。但有时候她真希望他们有。分开住意味着两人极少见面。最近他们很幸运能够每周排出星期六夜晚的约会。至于说性……她已经不记得他们有多久不曾兴起过那样的冲动了。
几乎是一认识迈克,伊莎就知道他是她的灵魂伴侣。他们同样从小在有感情障碍的家庭中长大,靠着自己的努力完成学业。他聪明、有野心,和她一样讲究秩序,全心全意投入事业。在她排练“四个基石”的演讲时,他会在一旁协助;两年前她写“健全的关系”时,他也贡献了一章男性的观点。她的支持者全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关切他们何时会结婚。
迈克的外貌温文平实,棕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材略比她高,不会带来威胁感。他的脾气温和,讲究逻辑,个性内敛,从不会突然心情郁闷,或是大发脾气。他们熟得就像认识了一辈子的好友,对她也是再完美不过的伴侣。他们早该在一年前就结婚的,但两人都太忙了,而既然他们相处得如此融洽,她不认为有必要急。毕竟,婚姻只会造成混乱而已。
“我刚拿到我的新书的销售报告。”她试着不要屈服于苦涩,但它还是忍下住要冒出头。
“它只是时机不当。”
“我已经成了全国的笑柄。在我撰写『财务管理』时,我的财务经理却盗走了我所有的钱。”她踢掉鞋子,将其挪到椅子下,以防绊倒。如果她的出版商能够及时停止出书,至少她可以免于这最终的羞辱。她的上一本书在畅销书排行榜上停留了六周,这本新书却躺在书架上无人问津。“他们告诉我,总共卖了几本?一百本?”
“不会那么糟的。”
只除了事实正是如此。她的出版商已不再回她的电话,她被迫取消暑假的巡回演讲,因为票根本卖不出去。她不只必须卖掉名下的财产,补税给国税局,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名声也毁于一且。
她深吸了口气,对抗威胁着要吞没她的恐慌,试着朝正面的方向想。至少她会有得是时间筹划婚礼,但她又怎么能够嫁给迈克,明知道她必须由迈克养,直到她能够东山再起?
如果她能够东山再起……
她一向信守“四个基石”的原则,不容许自己被负面的思绪瘫痪。他们必须要说清楚。“迈克,我知道时间很晚,你也说你累了,但我们必须讨论婚礼。”
他把玩着她的音响的音量钮。最近他在工作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现在又加上她的问题……伊莎伸出手想碰触他,但他闪开了。“不是现在,伊莎。”
她提醒自己别将他的拒绝看得太重。他们不是那种随意碰触、拥抱的关系。“我无意加重你的负担。最近你一直不曾提到婚礼,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直没有订下日期。现在我破产了,事实是,我很难接受由别人来养我--甚至是你。”
“伊莎,请妳……”
“我知道你要说它没有差别--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但它对我有差别。我从十八岁起就自力更生,而--”
“别说了,伊莎--”他很少提高音量,但以她强势的个性,这也不能怪他。她过度的自信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转向窗子。“我认识了一个人。”
“是吗?谁?”迈克的朋友多数都是律师,人很好,但有些无趣。他们的社交圈里多了新人应该不错。
“她叫艾琳。”
“我认识她吗?”
“不,她的年纪比我大,将近四十。”他转向她。“老天!她真是一团糟--胖了一点,住的地方乱得要命。她不在乎化妆或穿著,衣服毫不搭配。她甚至没有大学学位。”
“那又怎样?我们并不是势利眼。”伊莎拿起稍早迈克留在咖啡几上的酒杯,拿到厨房水槽。“面对现实吧,我们有时是太过紧绷了些。”
他跟进厨房,语气是难得的激动。“她是我所见过最冲动行事的人,骂起脏话来像水手一样流利,说的笑话烂透了,而且她暍啤酒……但她是如此地轻松自在,而且她--”他深吸了口气。“她令我感到自在,我……我爱她。”
“那么我相信我也会。”伊莎微笑--卖命地笑,笑到地老天荒,笑得下颚都冻住了。只要她保持笑容,一切都会转好的。
“她怀孕了,伊莎。艾琳和我即将有个小贝比,下个星期,我们会在市政府公证结婚。”
酒杯掉在水槽里,碎裂成一片片。
“我知道这不是好时机,但……”
她的胃部绞扭。她想要阻止他说下去,阻止时间流逝--倒转时钟,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一脸的苍白、悲惨。“我们都知道我们并不合适。”
她肺里的空气似乎被榨干了。“那不是真的。它--它--”她无法呼吸。
“除了生意聚会外,我们几乎见不到面。”
她深吸了口气,紧掐着腕间的金手镯。“我们只是……一直很忙。”
“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过性关系!”
“那--那只是暂时的。”她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歇斯底里,就像过去她常在母亲的话里听到的。她竭力回复自制。“我们的关系……它不只是建立在性上面,我们谈论过这个。它--它只是暂时的。”她重复道。
他大步向前。“算了,伊莎!别对自己说谎了,我的性生活并没有被排进妳天杀的PDA行程里,因此它不存在。”
“别和我谈PDA!你也带着你的PDA上床!”
“至少它会在我的掌心变暖。”
她感觉像被掴了一巴掌。
他畏缩了一下。“我很抱歉,我下该那么说,而且那不是事实。多半时间它还好,只不过……”他无助地摊开手。“我想要热情。”
她紧抓着流理?的边缘。“热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试着呼吸。“如果你不满意我们的性生活,我们可以……可以去找心理谘商。”即使明知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怀着迈克的孩子--原本伊莎想要怀的孩子。
“我不想要心理谘商,”他降低了音量。“那不是我的问题,伊莎,是妳的。”
“那不是事实。”
“是的……妳对性的态度像精神分裂患者。偶尔妳会投入其中,其它时候我觉得妳只是在施恩给我,巴不得它尽快结束。更糟的是,有时我感觉妳的人根本不在!”
“大多数的男人喜欢有变化。”
“妳需要掌控全局,或许那就是妳不喜欢性的原因。”
她无法忍受他怜悯的目光,应该是她怜悯他的。他即将娶个穿著品味极差,年纪比他大,喜欢烂电影、喝啤酒的女人--但她对待性的态度不会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