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九岁的男孩反抗过一次。他在一时愤怒下,对父亲直言指出拋夫弃子的母亲的不是。白纳森气得将他打得鼻青眼肿,全身瘀紫,但事后却根本不记得了。肯恩由父母那儿学到惨痛的教训,他从不曾遗忘。他学到了爱是种弱点,它会扭曲人性,让人变得软弱、依附。因为这样,他读过的书立刻送人,并在自己太过喜欢某匹马之前卖掉它。
在这个寂静、燥热的南方之夜里,他站在“日升之光”的图书室窗边,想着他的父亲、母亲……以及韦凯琳。
他不喜欢她唤起他那些愤怒的感情──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唤起的任何感情。但自从她侵入他屋子的那一天──半蒙着面纱、神秘、狂野、美丽──他就无法将她驱离心头。今天,当他碰触她的双峰时,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渴望任何女子像她一样。
他望向书桌。今晚他的桌子似乎没有被动过,或许在发现他的帐册被动过后,他就该将所有重要的文件都锁起来,但发现她不诚实的证据似乎带给他某种扭曲的快感。
他给她的一个月期限已经快到了。照今晚看来,她可能很快就会嫁给布莱登那个白痴。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设法摆月兑她对他的神秘影响力。
如果他知道怎么做就好了。
他听到走道上传来声音。她又半夜出来游荡了,但今晚他没有容忍的心情。他大步越过房间,扭开房门。
凯琳听见图书室的门被打开,急转过头。肯恩站在门的另一侧,显得粗犷、优雅,彻底的狂野不驯。
她只穿著薄薄的睡袍,把她从头罩到脚,但在卧室里发生的事件后,她却觉得自己太暴露了。
“失眠?”他懒洋洋地问。
她的果足和披散的长发令她自觉像个野丫头,特别在和甘薇丽共度一晚后。她真希望自己记得在下楼前披上外袍。“我──我晚餐吃得不多,现在有点饿了。我想看看樱桃派还有没有剩下。”
“我也想用些派,我们一起过去。”他漫不经意地说,她却觉得他的眼里有某种算计,一点也不喜欢他跟着她。她真该待在自己的房间,但她实在饿了。
厨子果然留了派。凯琳切了两块,尽避她已食欲全失。她递给肯恩一块后,坐在桌边。肯恩却端着盘子走到门边,背倚着门,享用起来。
他只咬了几口,就放下派盘。“你为什么要在布莱登身上浪费时间,凯琳?他根本是个老古板。”
“我就知道你会批评他,”她用叉子戮刺着派。“一整个晚上,你几乎谈不上文明。”
“你对待甘太太就是礼仪的典范了?”
凯琳不想要谈论甘薇丽。那名女子令她困惑。凯琳不喜欢她,然而又被她吸引。薇丽曾游历过世界各地,博览群书,认识了许多多彩多姿的人。她可以和她谈论上数个小时也不会厌倦。
和肯恩在一起时,她也感到同样的困惑。
她拨弄着樱桃派。“我从小就认识布莱登了,他是个好人。”
“对你太好了──这句话是恭维之意,因此你可以收起你的爪子。”
“你的北佬式恭维之一。”
他离开门边,厨房的四面墙壁似乎全朝她挤压来。“你真的认为那个男人会让你穿著长裤骑马,或是在林子里漫游?你认为他会让你和莎妮窝在沙发上,教山姆打弹珠,或是和每个你看到的男人调情?”
“一旦我嫁给布莱登,我就不会再和任何男人调情。”
“调情是你的本性,凯琳。我认为你甚至不觉得自己正在这么做。我听说南方的女性在娘胎里就继承了这项特质,你似乎也不例外。”
“谢了。”
“那可不是恭维,你需要另找丈夫的对象。”
“怪了,我不记得曾经问过你的意见。”
“的确,但你未来的丈夫必须征求我的允许──意思是,如果你想要看到你的信托基金里的钱。”
凯琳的心跳漏了一拍。肯恩固执地抿起的下颚吓着了她。“那只是种形式,你一定会同意我所选择的对象。”
“我会吗?”
凯琳胃里的派像在翻搅。“别耍我。当布先生征求你允婚时,你一定会答应的。”
“如果我明知道那是个错误,却还是答应了,我将有负身为你监护人的责任。”
她站了起来。“今晚当你……碰触我时,你就尽到你身为监护人的责任?”
两人之间窜过一道灼热的电流。
他低下头,缓缓地摇头。“不,我没有。”
他的手抚弄着她双峰的记忆犹新,而她衷心希望自己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在布莱登这件事上,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根本不关心你,他甚至不是很喜欢你。”
“你错了。”
“他渴望你,但他并不赞成你的所做所为。他真正想要的是你的信托基金。”
“那不是真的。”她知道肯恩说得对,但她必须极力否认,以免他阻碍了她的婚姻计划。
“嫁给那个老古板的混小子将会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他最后道。“而且我不会允许。”
“别那么说!”
她注视着他不为所动的面容,感觉“日升之光”正从指掌间溜走。啃囓了她一整晚的惊慌彷佛在一瞬间掐紧她的脖子。她的计划……她的梦想,一切都完了。不,她绝不会让他这么做。“你必须让他娶我,你别无选择。”
“我该死地绝对有。”
她听见自己的语音由遥远的地方传来,彷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我一直不想告诉你,但……”她舌忝着干涩的唇。“布先生和我的关系已经……进展得太过,必须要有婚礼。”
两人之间变成一片死寂。她看他逐渐消化她话中的涵义,脸庞变得冷硬无比。“你将自己的贞操给了他?”
凯琳勉强点了点头。
肯恩听见自己的脑里彷佛在吼叫──愤怒的吼叫,回响在脑海内,啃蚀着他的肌肤。在这一刻,他恨她──恨她一点也不洁身自爱──为了他。
母亲尖刻的笑声从记忆深处窜出,肆无忌惮地嘲弄着他。他逃离了彷佛要令他窒息的厨房,冲出屋外。
第七章
曼克驾着板车在从教堂回家的路上。莎妮坐在他的旁边,山姆、露西和白蒂坐在后面。刚离开教堂时,他曾试图和莎妮交谈,但她一直不肯合作,他很快就放弃了。凯琳的返家似乎令她心绪不安,他却一点也不明白原因。她们的关系似乎有些奇怪。
曼克望向她,她像尊美丽的雕像,坐在他身边。该死!他已经厌倦透了围绕着她的这些神秘、厌倦了对她的爱──这份爱带给他的痛苦远胜过快乐。他想到了卫黛拉,纺织厂工人的女儿。她一直对他表示好感。
懊死的!他已准备要定下来。战争早已结束,现在的他有份好工作,还有自己的屋子。“日升之光”果园边的工头小屋颇为温馨舒适。过去他饮酒、放荡的日子已经结束,现在他想要拥有妻子和孩子。黛拉长得漂亮,个性甜美,不像毒舌派的莎妮。黛拉会是个好妻子──但这项认知不但没有令他快乐,反而更加沮丧了。
莎妮不常对他微笑,但当她展颜而笑时,那就像是彩虹划过天际。她读报纸和书,见闻远胜过黛拉,而且他喜爱她一边做事、一边唱歌的样子。
一辆崭新的红、黑双色马车朝他们驶来。马车太新,不像是属于当地人,或许是从北方来的投机客。他瞧见莎妮,立刻在座位上坐直身躯。
马车接近了。曼克认出驾马的是史杰姆,拥有最近开采的磷矿。曼克从未和他有过接触,但听说他是个不错的生意人,不会恶意苛扣工人薪水,或是欺骗顾客。但曼克一点也不喜欢他──或许是因为莎妮明显地已看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