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丹,"雷利尴尬地说,"当然……詹妮,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莫丹·卡西迪。"
莫丹慢吞吞地走进房间,对詹妮说:"你好,詹妮。我坐在这个箱子上,不会把它压坏吧?"
"不会的。"詹妮说。莫丹坐到箱子上,詹妮又说:"你的头发真红。"
雷利一边弯着腰拉拉锁,一边说:"红得像秋天的枫叶。"
詹妮说:"埃默森太太做饭时,放好多好多的红胡椒,和你头发的颜色差不多。你的头发像颗爆炸的炸弹。"
雷利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而莫丹凭直觉感到,这是一个只凭接触到的周围事物去判断和想象的孩子,一个非常孤独的孩子。莫丹对贝丝的那股怨气又油然而生。
雷利用尽吃女乃的力气,把箱子的上下两部分对到一起。此时,他的头就在离莫丹膝盖几英寸的地方,她忍不住想模一下。为了打消这个念头,莫丹理智地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若无其事地说:"詹妮,你的发质也很好,有光泽。"
"埃默森太太用醋给我洗头,而且拼命地挤头发上的水,每次都弄得很疼,"詹妮可怜巴巴地说。"这下好了,箱子也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雷利认真地对詹妮说:"詹妮,我现在住在城里的一个饭店,还不能马上去缅因州,等把一些法律方面的事处理完,我们就走。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吗?我们这一走,可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会叫一个人帮你把所有的玩具都收拾到一起带走。"
"我真的愿意走。"詹妮说,漂亮的皮鞋鞋尖在地毯上蹭来蹭去。她的袜子也打着褶。"妈妈不在了,我更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
雷利的脸紧绷着,"好。我叫斯尼德帮你把箱子搬到车上去。你可以和这里的人道别了。"
说是道别,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埃默森太太一脸冷漠、生硬的表情,甚至都没拥抱一下詹妮。斯尼德虚情假意地躬了一子,说白了只是哈一下腰而已,笑得也非常勉强。雷利对詹妮说:"再去和你舅舅说再见吧。"
"我不想去。我不喜欢他。"她第一次流露真实的情感。
"那我们走吧。"雷利欣然答应,拉起女儿的手向外走去。詹妮一直跟着他,直到上了车她才把手松开。
雷利和詹妮坐在后排,莫丹坐在前排。我成司机了,莫丹想着,开车离开了那所灰砖住宅。她从后视镜看见一串眼泪从詹妮的脸上默默地流了下来,雷利递给她一张纸巾,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莫丹觉得,对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亲情关系淡漠的人来说,雷利至今为止的表现算得上相当不错的父亲了,但不知怎么搞的,这却让她有点怏怏不快。
回到饭店,雷利把他们隔壁房间也租下了。詹妮走进他们原来住的房间,"扑通"一声坐在一张空床上,问雷利:"你睡那张床吗?"
"是的"
"那我就睡这张。"
"我们还租了一个房间。"'雷利若无其事地打开这两个房间中间相连的门。
"晚上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埃默森太太说,小孩子的床底下有毒蜘蛛,好大好大,毛茸茸的,谁不听话它就咬谁。"
莫丹强忍着心里的万丈怒火,装得像雷利一样若无其事,"那好吧,我睡那个房间。"
她手忙脚乱地把行李物品搬进隔壁房间,尽量不去理会那种被流放的感觉,而且是从天堂被流放了,她伤心地想。
安顿完毕,他们去咖啡厅吃饭。看得出詹妮是个老实孩子,处处规规矩矩,莫丹还没听她笑过。吃完饭,雷利提议上街购物。他对詹妮说:"你到了缅因,大部分时间要穿牛仔裤。我们要不要先打开箱子看看你还需要些什么?"'
"妈妈不喜欢牛仔裤。"
"学校里的孩子们可都穿牛仔裤。"
詹妮一听,顿时喜形于色,"你是说让我上学?是真正的学校?"
"当然,上学、放学还要坐黄色的校车。"
"噢,太好了。"詹妮高兴地咧嘴笑了,露出门牙的牙缝。那副天真的模样可爱极了。雷利也笑了。莫丹仿佛看见他们父女之间已经开始萌生融融爱意。
詹妮问:"你朋友也去吗?"
雷利反问:"你想让她去吗?"
"我从来没和斯尼德或劳伦斯舅舅上街买过东西。"
詹妮的意思是想说,她以前从来没和男人逛过商店。雷利一面弯腰开箱,一面说:"我想她会和我们一起去的。"
箱子打开了,詹妮从里面拿出一幅母亲的照片摆在床头。莫丹端详着贝丝的照片,心里不无醋意地想着:贝丝·斯莱特果然美丽动人。她的脸型端庄大方,一双灰眼睛充满魅力;只有头型长得很完美的女人才能梳那么高雅的发型。她的确很美,但是她的脸却不让人感到亲切。这是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
就像自从他们去了那座灰砖住宅后,雷利就开始对她保持距离一样。
一起购物让莫丹有了更多了解。尽避詹妮的环境很奢侈,可以说应有尽有,可对雷利给她买的牛仔裤和汗衫却一口一个谢谢,对新买的带有橘黄色鞋带的运动鞋也爱不释手。雷利表现得很反常,似乎有意疏远和冷落莫丹,并对此不加掩饰。他偶尔不得不征求一下莫丹的意见,詹妮有时非拉着莫丹和她一起去试衣间。除此之外,莫丹也就是个摆在商店里表情单一的模特儿,充当衣服架子的工具。
还好,莫丹总算一忍再忍地忍住了。她不想当着詹妮的面让雷利下不来台。但是忍归忍,这口气可没消。
下午五点整,阿瑟顿先生准时来到饭店。詹妮兴冲冲地穿上刚买的新衣服、新鞋,给阿瑟顿看。阿瑟顿笑着说:"真好,你穿上真漂亮。这双鞋也不错。"
阿瑟顿和雷利走进另一间屋去谈事,莫丹从詹妮那个沉重的箱子里找出一本书给她读。这是本著名的童话故事,一章还没读完,詹妮那酷似父亲的长长的黑睫毛就垂下来,睡着了。
莫丹和詹妮俩人躺在詹妮的床上,头靠头枕着一个枕头。雷利和阿瑟顿律师好像谈了很长时间。莫丹喜欢詹妮软软的身体压在她弯曲的胳膊上。孩子幼小的心灵承受了过多的孤独和寂寞,这让她充满了同情。还是叫同情好,她不想把这叫心。
有爱心太危险了,因为不久的将来,詹妮和雷利就要动身去缅因,只有他们俩,她将回到沙漠去继续她的野营生活。
她实在不愿意想这些,闭上眼睛,只觉得头像是被人击了一下,便一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死,威尔·阿瑟顿什么时候走的,她没听见,当然更不知道,雷利从门外进来,看见她俩挤在一张床上,詹妮还在莫丹怀里,像一只依恋母猫的小猫。莫丹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个东西在她身边,一双大手向后梳着她的头发。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是雷利,对他笑了笑,嘴里咕哝了一句:"我想你。"
他温存地在她嘴角亲了亲,"我也是。"
她想伸手去抱他,突然意识到胳膊被詹妮压在身下。"我差点儿忘了。"她醒悟过来。
他们又回到了现实。时过境迁,这里已不再是两人世界,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人——雷利的女儿。如果说他们的相识是富有戏剧性的。那么现在剧情有了新的变化。她躲开雷利的亲吻说:"别这样,别当着詹妮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