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申吟着缓缓坐起来,慢慢地把腿移到床沿外。如果她感觉这么糟,不知道那些老人家的感觉会是如何。他们虽然没有挨揍,但跌倒对他们的影响一定比较大。
冷比热对酸痛的肌肉更有帮助,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敢到可以面对冷水浴的地步。她宁愿跟凶巴巴的醉汉打架,也不愿赤果果地站在冻死人的水柱下面。她折衷地用温水淋浴,然后慢慢地把热水完全关掉。这一招不管用,她在冷水下只站了两秒就逃命似地跳出淋浴间。
她发着抖,迅速擦干身体、穿上长浴袍。夏天她很少穿它,但今天穿它令她感到舒服。
早起有个好处:她可以叫醒“布布”,而不是由“布布”叫醒她。
牠不喜欢美容觉受打扰。不爽的猫对她嘶叫一声,然后走开去找比较隐密的地方继续睡觉。晓蔷露出笑容。
因为起得早,所以她不必匆匆忙忙。这样也好,因为酸痛的肌肉明白表示赶时间不在今天的行程内。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吃些早餐谷片充数,而是悠闲地煮着咖啡,把一块冷冻松饼扔进烤箱加热,又舀了一些草莓酱放在烤好的松饼上面。见义勇为的女人毕竟应该得到一点额外的犒赏。
吃完松饼和另一杯咖啡后,她拉起浴袍检视受伤的膝盖。她遵照指示用冰敷,但还是有一大片瘀血,整个膝盖都僵硬酸痛。她不可能整天用冰块包着膝盖走来走去,所以她吞了两颗阿司匹林,认命地准备忍受几天的不适。
她开始换衣服时,发现酸痛的胸部根本无法穿。她站在衣橱前面烦恼着:没穿的女人要怎样才能不让人发现她没穿?
即使是在冷气房里。她也不可能整天穿著外套。她有些漂亮的洋装,但薄薄的衣料遮不住的轮廓。她想起在杂志上看过用护创胶布贴在上,于是如法炮制一番。但在镜子前面一站就发现,结果是让人一眼看穿衣服下贴着护创胶布。
好吧,那一招不管用。何况洋装会露出她擦伤的膝盖,它看起来难看死了。她撕掉护创胶布,回到衣橱前面继续伤脑筋。
最后她穿上了墨绿色的长裙、白色的针织上衣,外罩深蓝色的丝衬衫。她把衬衫下摆在腰部打个结,戴上蓝绿色的珠珠手炼。这次照镜子时,她感到相当满意。
“不错嘛。”她在镜子前面转个身。“相当不错。”
幸好她深红褐色的浓密秀发剪了个不需要费心整理的发型,因为举臂的动作会使她肋骨疼痛。她随便梳了几下头,结果也还差强人意。
她突然在镜子前面皱起眉头,然后伸手轻触颧骨上的一小片瘀青。痛是不痛,但青紫得碍眼。上班时她很少化完整的彩妆,但今天不得不破例。
当她穿著精心搭配的衣服,脸上涂抹着全副迷彩,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时,她觉得自己看来很不错。
她一出门就看到那个混蛋山姆正在开他的车门锁。她从容不迫地转身锁门,希望他会直接上车开走,但天不从人愿。
“妳还好吗?”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她咽下一声尖叫,猛地转过身去。失策啊!她的肋骨痛得她忍不住大声申吟,钥匙也失手掉落。
“该死!”她在喘过气来后骂道。“别再这样偷偷模模地走近我!”
“我只会那个方式。”他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等到妳转过身来,我就不会是偷偷模模走近妳。”他停顿一下。“妳说粗话。”
好象她需要他指出那一点似的。她气呼呼地从皮包里挖出一枚硬币塞进他手里。
他望着硬币眨眨眼。“这是做什么?”
“说粗话的罚金。每次被逮到说粗话,我都得付五元罚金。我用这个方法促成自己改掉说粗话的习惯。”
“那妳欠我的远不只一个硬币而已,妳昨晚说了很多粗话。”
她咧嘴而笑。“只有当场逮到才算。”
“我有啊!星期六妳在给草坪割草时,就被我当场逮到。妳当时并没有付罚金给我。”
她咬紧牙关,默默地掏出另一枚硬币。
他一脸得意地把两枚硬币放进口袋里。
要不是还在气他吓到她,她就会笑出来。当她试图弯腰捡钥匙时,不仅肋骨更加疼痛,连膝盖都拒绝合作。她挺直腰杆,沮丧又愤怒的表情使他的嘴角抽搐。如果他敢笑,她一定会踢他的胫骨。由于她还站在门阶上,所以角度刚刚好。
他没有笑。也许警察都知道何时该谨慎小心,他弯腰替她捡起钥匙。“膝盖没法弯,是不是?”
“肋骨也是。”她阴郁地说,缓缓步下三级门阶。
他皱起眉头。“妳的肋骨怎么了?”
“挨了一拳。”
他恼怒地吐出口气。“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骨头又没断,只是瘀伤而已。”
“妳确定吗?妳不认为它们有可能裂了吗?”
“模起来不像裂了。”
“妳很有经验吗?不然怎么知道骨头裂了模起来是怎样?”
她下颚一绷。“它们是我的肋骨,我说没裂就是没裂。”
“告诉我,”他聊天似地说,陪她走向她的跑车。“妳有过不挑衅吵架的时候吗?”
“有,没有看到你的时候。”她说。“何况,挑衅的人是你!我想要敦亲睦邻,但你每次看到我都对我大呼小叫,即使如此,我还是为了『布布』到你的车身上散步向你道歉。何况,我以为你是酒鬼。”
他一脸惊愕地停下脚步。“酒鬼?”
“布满血丝的眼睛,骯脏邋遢的衣服,凌晨两、三点才回家,发出许多噪音,宿醉似地乱发脾气……不然我该怎么想?”
他模模脸孔。“抱歉,我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应该先洗澡、刮胡子、穿得西装笔挺之后再出来告诉妳,妳吵死人了。”
“只要换上干净的牛仔裤就够了。”她打开车门锁,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她要如何坐进低矮的驾驶座里?
“我在重新油漆厨房的柜子。”他在停顿一下后,主动解释。“由于我最近工作的时间很长,所以每次只能油漆一小部分,有时候我穿著脏衣服就睡着了。”
“你有没有想过多睡一会儿觉,柜子等休假时再来油漆?那样有助于改善你的性情。”
“我的性情没有什么不妥。”
“的确,如果你是得了狂犬病的臭鼬。”她打开车门,把皮包扔进车里,鼓起勇气准备滑进驾驶座。
“很骚包的车。”他打量着她的跑车。
“谢谢。”她用同情的眼神瞥一眼他的庞帝克。
看到她的眼神时,他露齿而笑。她希望他没有那样做,因为那个笑容使他看来充满人性。她希望他们不是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因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深褐色的瞳仁。好吧,他长得是不难看——当他的眼睛没有布满血丝,没有对她大呼小叫时。
他的眼神突然变冷,他伸手用拇指轻抚她的颧骨。“这里瘀青了。”
“他——”她及时住口。“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是很好。要不是妳站在阳光下,我也不会发现。”他交抱双臂,低头对她皱眉。“还有别的伤吗?”
“只有肌肉酸痛而已。”她愁眉苦脸地望着车子。“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坐进去。”
他看看跑车,然后看着她一边抓住车门,一边缓缓抬起右脚放进车里。他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然后伸手扶她慢慢地坐进驾驶座。
“谢谢。”她说,庆幸苦工做完了。
“不客气。”他蹲在敞开的车门旁。“妳想要提出告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