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同样是面纸血色。一时之间,他希望她没有听说过他。那不无可能;他是秘密特务,特工部人员只在私下谈论他的名字。而她是内勤的科技部人员,跟外勤人员接触的机率微乎其微。
她清了清喉咙。“麦强恩是……只是传奇人物。”她以紧绷的声音说,由此可见她听过说他。
“谢谢。”他故作若无其事地说。“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只是』这两个字,我是真人。想要咬我一口证明看看吗?”他在法蓝的书桌边缘坐下,一条腿荡来荡去。虽然内心紧张无比,但从他的姿势完全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证明的方法是用拧的。”
“我比较喜欢用咬的。”
她的脸颊开始泛红,但没有转开视线。“你的眼珠以前是褐色的,”她责备地说。“它们现在是蓝色的。”
“彩色隐形眼镜。蓝色是我眼珠的真正颜色。”
“或者你现在戴着彩色隐形眼镜。”
“妳可以过来看个仔细。”他邀请道,但不出他所料,她不愿意靠他那么近。
她恢复镇静,坐回椅子里。她交叉起双腿,摆出跟他同样轻松的姿势。也许更有过之;她的动作使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她露出的那一小段大腿上。他没有看过她的腿,五年前她都穿长裤,而且经常被长袍遮盖着。她微带古铜色的腿修长漂亮,她看起来状况很好,似乎经常运动。
突然发现身体的反应,强恩连忙控制住自己。他抬起头发现她在看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交叉双腿,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是,那么她的诡计得逞了。他恼火自己竟然落入美色这个最古老陈腐的圈套。
法蓝打开书房门,打破两人间僵持的沉默。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大保温瓶的咖啡,但没有牛女乃和糖。“你们两个自我介绍了吗?”他望向强恩,要强恩暗示他选了哪个化名告诉莉玫。
“他说他的真名叫麦强恩。”莉玫说,声音冷静而沉着,使强恩不得不再次佩服她的镇定。“五年前我认识他时,他名叫戴塔克。”
法蓝又看了强恩一眼,十分惊讶他这么快就透露真实身分。“他有许多化名;那是他职务的一部分。”
“那么麦强恩也可能是化名。”
“这我就没办法安慰妳了。”法蓝挖苦道。“我认识他大半辈子了,他是如假包换的麦强恩。”
强恩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显然是在怀疑法蓝有没有可能也在说谎。她不是会轻易信赖别人的天真小泵娘,但也没有那么擅长隐藏她的想法和情绪。
“我为什么在这里?”她突然问,把目光转向强恩。
法蓝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我们有个……状况。”他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她。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不可以拿些糖和牛女乃给我?”
那个简单的问题使不擅家务的法蓝窘迫不安。他惊慌地看托盘一眼,好象希望她要的东西会自己出现。“呃……我——”
“算了,”她说,泰然地啜了一口黑咖啡。“我可以这样喝。什么状况?”
强恩忍住一声大笑。他记得很清楚她以前向来喝黑咖啡。莉玫那样说是在故意激法蓝,报复他害她如此吃惊。她向来能够与其它组员相匹敌,这一点至今仍令他惊讶,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淑女。
法蓝用眼神向他求救。强恩耸耸肩。这是法蓝搞的小戏码,就让他自导自演下去。除了法蓝多管闲事地想作媒,否则他想不出莉玫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可能认为强恩需要一点休息娱乐,由于他承认受莉玫吸引,所以有何不可?但是法蓝当时不在伊朗,没有看到他下令达勒自杀时,莉玫的脸色,否则他就会知道为何不可。
“呃,我们对妳目前的研究很感兴趣。察觉不到的窃听器将是无价之宝,我们现在正好非常需要它。妳比任何人都清楚它,因为它是妳设计的。妳正好也有一些外勤经验——”
“不,”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做外勤。”她下颚紧绷,脸色煞白地站起来。
“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个,那么很抱歉你浪费了我们双方的时间。打通电话就可以省去把我带来这里的麻烦。”她停顿一下,然后嘲讽地嘟嚷:“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
“妳还没有听完所有的细节。”法蓝说,又飞快地看了强恩一眼。“容我补充一句,妳是中情局的员工,不是独立的特约情报员。”
“如果她拒绝,你就要开除她吗?”强恩故意逼法蓝表态,为的只是使他局促不安。
“不,当然不——”
“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她坚决地说。“请派人送我回家。”
法蓝死了心地叹口气。“好吧。很抱歉给妳带来不便,柏太太。”他不是个惯于道歉的人,但他还是道了歉。
强恩等法蓝伸手去拿电话时才插嘴。“不用麻烦了,”一直懒洋洋坐在书桌边缘的他站直身子。“我开车送她回去。”
第三章
莉玫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我不是该被蒙住眼睛什么的?”她半开玩笑地挖苦道。车库门开敞,他把车驶出去后左转到街道上。
戴塔克竟然露出了微笑。不,她必须习惯把他想成麦强恩。“除非妳想要。他们还不至于蒙住妳的眼睛带妳来吧!”
“没有,但我一直闭着眼睛。”她不是在说笑。她不想知道特工部副部长住在哪里。她在五年前就失去对冒险的喜好,知道温法蓝住在哪里只会带来危险。
麦强恩的微笑变成露齿而笑。他长得真的很帅,她心想,在车内幽暗的光线中看着他的脸。五年来她想起他时想的都是发生的事,而不是他的长相。他的脸孔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但是,即使没有满脸胡渣,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见到他带来的震惊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但话说回来,她压根儿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所以根本无从做好心理准备。戴塔克——不,麦强恩——跟她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往事纠缠在一起,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使五年前的噩梦再现。
“我早该料到你是中情局的正规干员,而不是特约干员。”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像容易上当受骗的白痴,但世事不都是当局者迷吗?
“妳怎么会料到?”他听来颇感兴趣。“我的卧底身分就是特约情报员。”
回想起来,她才明白达勒早就知情,所以他才会极力阻止麦强恩冒险。曾经是海豹部队的达勒习惯了极密级的许可和需要知晓的原则,甚至没有把内情告诉身为他妻子的她。但她现在替中情局工作,了解局里的规矩。有些事必须严格保密,不可以告诉朋友或邻居你的职业,谨慎成为第二天性。
“达勒知道,对不对?”她问,只是为了求证。
“他知道我不是特约干员,但不知道我的真名。他在我们合作时只知道我叫戴塔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是完全不必要的。”她宁愿他没有告诉她。如果那些有关麦强恩的传闻有一半是真有其事,那么她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无知有时反而比较安全。
“也许吧。”他以若有所思的语气回答,但没有进一步解释。
“你对我们为什么还要用假身分?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没有人会害你。”
“不知道我的真名就不可能在被俘虏时泄漏。”
“万一被俘虏的是你呢?”
“不会有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