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跟他离开时一样,但他还是照例检查有无窃听器。他想到莉玫研发的新式窃听器。科技就像下棋游戏,研发出新科技的一方会在一时之间占优势,但等对抗的方法被研发出来时,占优势的又会变成另一方。莉玫的窃听器目前会使他们占优势,但科技无法永远保密,恐怖份子、间谍和敌对政府迟早也会拥有它。它会被用来对付他,用来捕捉或杀害他。莉玫会很高兴她的发明导致他送命。但她不会知道他死了,只有少数人会知道。他没有家人、朋友或同事。跟他一起工作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分。
但他不必对温法蓝或父亲的好友费杰斯隐瞒他的身分。跟他们在一起时,他可以放松戒备,做他自己。
他坐在桌边,切断电话,把电话线接到计算机上。他键入几个指令进入中情局的数据库。他是世上少数还在使用DOS操作系统的人,因为他不喜欢需要鼠标的操作系统。鼠标用来上网或玩游戏是很棒,但用来工作只会使他的速度变慢。他键入指令的速度远比操作鼠标来得快。在他的世界里,有时快几秒就代表得到所需的情报和安全逃月兑,慢几秒就代表被捕。
强恩在数据库里找到许多龙陆义的个人资料:他的父母、生长的地方、学业成绩、同学和课外活动。陆义是个不虞匮乏的孩子;父亲是富裕的实业家;母亲是大家闺秀,十分疼爱她的长子陆义和小他三岁的妹妹玛丽。
陆义就读巴黎大学时,母亲因卵巢癌去世。五年后父亲到德国出差时,在高速公路上因车祸而丧生。陆义接管家族企业,后来不知何故月兑离正道。从那时起到现在,他的个人资料就十分稀少,但他绝非隐居之士。
龙陆义在法国南部拥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他雇用了一支小型私人军队来保护他的安全。其中一人是中情局的卧底干员,但那名干员一直没能找到有用的情报,因为他本身的活动就受到严格限制。但他还在他的岗位上,强恩记下那名干员的名字和卧底身分。
档案里有一张近照;龙陆义是个帅哥,微带异国风情的五官,黝黑的肌肤,黑色长发通常在颈后扎成马尾,在社交场合则披散着。在这张照片里,身着晚礼服的他挽着一个金发美女正从某个宴会出来,她满眼爱慕地微笑望着他。她名叫简舒妃,与陆义有过一段恋情,但已不再联络。
陆义的情人名单有一长串。女人觉得他魅力十足。他的恋情都很短暂,但在另结新欢前,他对旧爱显然十分体贴及关怀。
档案里只有庭园而没有房屋的平面图。陆义偶尔会在庄园宴客,但那些宴会限制甚严,中情局一直无法使干员乔装成宾客或工作人员混入其中。但话说回来,龙陆义并不在他们监控名单的榜首,所以他们也没有在那方面煞费苦心。
但情况将有改变。龙陆义刚刚挤上了榜首。
强恩又叫出几个档案,查看陆义的已知财务状况;庄园保全系统的设计安装者,有没有现存的窃听计划。他所查到的资料少之又少。不是陆义把他的记录清除了,就是那些记录根本没有存在过。
等他弄完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伸个懒腰,肩膀肌肉突然抽筋了一下。他跟法蓝约好今晚见面,也许到时他们会有更多关于坠机的资料。在那之前,他可以放松。
他洗澡上床。他有战士那种立即入睡的本领,但今晚他发现自己瞪着天花板上烟雾警报器那一明一灭的小红灯。他不必纳闷自己为什么失眠,他知道原因。
莉玫。
达勒去世五年了。她为什么没有再婚,或至少跟某人固定交往?她还年轻,达勒去世时,她才二十五岁,人长得又漂亮。五年来他一直不让自己过问她的私生活,但现在他觉得过了这么久,应该可以间她是否有个丈夫和一、两个孩子,以及继续她的人生。
她没有。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有没有改变?胖了,或是长了几根白头发?许多人在二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她大大的黑眼睛是否还是跟以前一样,深邃得令人迷失其中而毫不在乎?
他可以看看她。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她带给他的生理压力一笑置之,然后潇洒地走开。但他知道他不会去见她,有时断就要断得干净。他的身分和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所以没有必要作白日梦。
知道是一回事,收敛那些却是另一回事。他会做他应该做的事,但他想要做的是拥她入怀,只要一次就好,让她知道她亲吻的是他,跟她的是他。只要一次就好,因为他不敢冒更多的风险。
但拥有那一次就得冒极大的风险,所以他最后还是斩断幻想,翻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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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恩跟前晚一样开着一辆窗户漆黑的汽车来到温法蓝家。车库门在他靠近时打开,在他进入后立刻关闭。白天时他花时间挖掘了更多有关龙陆义的详细资料,努力构思如何进入龙陆义的宅邸,和取得他所需要的情报。虽然目前仍无头绪,但他终究会想出办法来的。
法蓝前来开门,脸上莫测高深的表情显然跟仍握在手中的档案有关。法蓝似乎从不停止工作,连在家也不例外。杜蒂在世时,他还努力尝试暂时拋开工作陪伴她,但他经常为了公事陷入沉思中,使她笑着把他赶进办公室。如今杜蒂不在了,他经常一天工作十六小时。
“我正要喝咖啡。”他对强恩说。“到书房去,我会端过去。”
强恩蓦然止步,嘲弄地看老友一眼。法蓝不会做家事,连咖啡都煮不好。杜蒂死后,强恩很快就发现,如果想要在法蓝家喝到还能下咽的咖啡,他最好自己动手。
看到他的眼神,法蓝恼怒地说:“咖啡是瑞琪煮的。”瑞琪是中情局的雇员,在法蓝担任特工部副部长之后,就在温家当管家。如果法蓝在家吃晚饭,她会服侍他吃完晚餐和清理好厨房后才回家。咖啡一定是她事先煮好放在保温瓶里的。
“既然如此,我也来一杯。”强恩例嘴而笑地走出厨房。
“兔崽子。”法蓝嘟嚷着跟在他后面。
书房门开着。强恩刚跨过门槛就嘎然止步,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发出一句无声的咒骂。可恶!多管闲事的法蓝。
柏莉玫从椅子里缓缓地站起来,她的脸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条地煞白。她眯起他记忆中那对又黑又大的眼眸瞪着他,不敢置信地说:“戴塔克。”
强恩强迫自己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走进书房,好象早就知道她会在里面。他关上房门,让法蓝去猜想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妳说的没错,”他说,好象五年的时间并不存在。“戴塔克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麦强恩。”
他从未茫然不知所措;他受的训练就是要他处变不惊。但她的突然出现太令他震惊,冲击力之大有如挨了一记重拳。看来他并未察觉自己有多么渴望见到她,不然他怎么会月兑口说出五年前不让她知道的事?
苞他相识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这样对双方都比较安全。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偏偏要告诉这个女人?她就算不恨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回避他。她亲耳听到他叫她丈夫做出无异自杀的事。当他命令达勒按下按钮、牺牲性命完成任务时,面无血色的她就在旁边用漆黑如夜的眼眸凝视他。那不是女人可以遗忘和原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