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米娜家所有的足迹都被破坏了。”渥夫说的是叙述句,不是问句。
“恐怕是。”克雷懊丧地说道,事实上,在他抵达之前,几乎镇上每个人都已经赶到贺家,在后院走来走去。
渥夫低声咒骂一句。“你想警长会进行挨家挨户搜查吗?”
“看情形。你知道有些家伙会不讲理地借机闹事,视之为个人事件。这是个选举年。”他说出重点。
玛莉倾听他们交谈,没有插嘴。现在,米娜受到攻击了,下一个是谁?那个人会有足够的勇气去攻击渥夫或乔伊吗?这是她心中真正的恐惧,因为她不知道她能否忍受。她以全部的灵魂爱他们,她甘心代替他们面对危险。
她必须这么做。
扁想到那个人的手要再次触模她,她就恶心得想吐。但她知道她必须给他这个机会,她得设法把他引出来。她不容许自己继续躲在麦氏山上。
她要开始自己开车到镇上逛。唯一的困难是如何躲开渥夫。万一他猜到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他甚至可能把她关在卧室里,她是绝对敌不过他的。
自从把她带上山之后,他都亲自接送马匹,而不让牧场主人送上山来,以免她被人看见。她的居处是个秘密,只有渥夫、乔伊和克雷知道。但是她每个礼拜有好几次独处时间,那是渥夫和乔伊分别去送马及上课的时候。她确实有许多偷溜的机会,至少第一次可以成功,因为第二次渥夫就会提高警觉。
她悄悄离开去找乔伊。她看看他的卧室,没有人,于是她走到前院。他倚着一根柱子,拇指插在牛仔裤口袋里。
“这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移动。“我知道这件事会发生。”
“你不必为别人的仇恨负责。”
“不错,但我要为米娜负责。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应该离她远远的。”
玛莉发出一个不太淑女的叫声。“我记得事情不是这样的,是米娜自己作的抉择,并在她父亲的店里大闹了一场。”
“她要的只是去参加一场舞会,她并不要这个。”
“当然,但这仍然不是你的错,就像她遭受车祸不应由你负责一样。”
她的强烈语气使他忍不住微笑。她应该到议会去,向那些官员们追根究底。但,她却到怀俄明州,鲁斯镇,而且从她来到之后,这镇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是原来的模样了。
“好吧。我是过分自责,”他终于说道。“但我一开始就知道和她出去是不聪明的,这不公平。我完成学业后,要离开这里,从此不再回来。米娜应该和一个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能在身边的人约会。”
“你仍然过分自责。让米娜自己决定她要和谁约会。难道你打算永远和女人隔离?”
“我不会到那个地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一刻他的语气像极了他的父亲。“但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发生牵扯。”
“事情发展并不能永远如你所愿,在我来此之前,你就已经和米娜有了牵扯了。”
“这倒是真的,”他叹口气。“我不爱她。”
“当然不,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爱她。”
“我喜欢她关心她,但还不足以使我留下,使我放弃空军。”他望着怀俄明的夜空,想着驾机飞越这片山岳,头上顶着闪亮的星星,想得几乎胸口发疼。不,他绝不放弃。
“你对她说过这些?”
“对。”
他们在沉默中伫立,凝望夜空。数分钟后,克雷离去,没有说一声再见,而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奇怪。渥夫走到前廊,很自然地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搭到儿子肩上。“你还好吧?”
“还好。”但此刻他完全了解当初玛莉受到攻击时,父亲的滔天大怒。当麦渥夫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只有祈求上帝保佑了。
渥夫搂着玛莉进屋,知道此刻最好让乔伊独处。他的儿子很坚强,能应付得了。
第二天早上,玛莉听他们在讨论他们一天的工作。今天没有马匹需要运送,但乔伊下午要去上数学课,于是,他们打算利用上午帮牛注射预防针。她不知道这件事要花多少时间,但猜想他们大概一整个上午都会忙。他们还得训练两匹小马,教它们如何控制牛队。
乔伊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变得让玛莉心疼。他年轻的脸变得深沉,彷佛他最后一丝稚气已被逐出灵魂之外。他一向看来比实际年龄老成,现在,即使皮肤依然细女敕,他已毫无年轻之色。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已将近三十岁,而攻击事件所留下的伤痕,她尚无法独力面对。凯茜和米娜都还只是小孩,凯茜所必须面对的梦魇远比玛莉和米娜所遭遇的严重。乔伊也失去他的青春了。无论如何,那个人必须在伤害其它人之前被抓住。
渥夫和乔伊离去后,玛莉等他们远得听不到车声,便匆匆开车离去。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只知道要在镇上出现以引起另一次攻击。然后呢?她不知道。反正,她得有所准备,她必须找个人看着,才能抓住那个人。要抓住他应该很容易,他非常不小心,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攻击,彷佛他是毫无计划,在冲动之下做的事。他连最基本的防范措施都没有。这整件事透着蹊跷,一点也说不通。
进城时,她的手在抖。这是她受攻击后,第一次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出现。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就像衣服都被剥了一般。
她必须找个人守护她,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谁呢?男人是不行的,他们会只想保护而拒绝协助她。
贺米娜!米娜一定会对擒凶感兴趣。而且她够镇定且勇敢地去踢那个人的嘴巴,把他打跑。她很年轻,但很勇敢。她有足够的勇气和父亲造反,和一个混血儿约会。
当她走贺氏商店时,所有的交谈立刻中断,这是学校放假后,她第一次出现。她不理会那沉重的沉默,因为她有她的计划。因此,她直接走向站在柜台后方的贺先生。
“米娜在家吗?”她低声问,不愿让店里所有的人都听见。
他看起来像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点点头。柏小姐遭遇过同样的事情,他心想。如果她能和米娜谈谈,也许能抹去他的心肝眼中的阴影。柏小姐一向最有办法,他也许不是经常能同意她的看法,但他当然已学会尊敬她,而米娜更视她为偶像。
“如果你能和她谈谈,我会非常感激。”他说。
在她温柔的眸子里,出现一种古怪的表情。“我会的。她承诺道,然后转身要离去。她一转身几乎撞上桃莉,并发出惊呼。桃莉就在她的背后。
“早安。”玛莉有礼地说道。艾蒂姑妈一向最重视礼节。
奇怪地,桃莉似乎也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你好吗?玛莉。”
玛莉迟疑,但她听不出半点桃莉惯有的敌意。莫不是全镇的人都变了?莫非这场恶梦使他们对麦家的态度恢复了理性?“我很好。你的假期愉快吗?”
桃莉微笑,但脸部肌肉几乎连扯都没扯动一下,根本没有一点笑意。“很轻松。”
她看起一点也不轻松,相反地紧张极了。当然,每个人应该紧张。
“你的儿子好吗?”玛莉记不起那个男孩的名字。而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不常忘记人家名字的。
出乎意料之外地,桃莉立刻脸色发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你……你为什么问?”
“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很惊慌。”玛莉答道。她不能说她纯粹是基于礼貌才问。其实,南方人在问候时一向是顺带问及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