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年前结成的那个结子。""我不明白——"刀刃现在又切人了他的左手食指。"钱多斯!"他扔下刀子。考特尼盯着他抬起双手放到脸上。两只食指在他的额头中央会合,然后向两边移动,朝着他的太阳穴,恰在他的眉毛上方留下两道鲜红的血印。那两只食指接着在鼻梁上相交,然后沿着双颊划向下,又在下巴上会合,留下更多的血迹。
一时间考特尼只看见那些血红的印迹把钱多斯的脸切分成四个部分。可是片刻之后,他两眼之中那层浅蓝色活了起来,衬着他那青铜色的皮肤,鲜活生动。
"你!那是你!哦,我的天哪!"她几乎不能料想到的旧日的恐惧源源涌出,她飞身跑起来,漫无目的。在山坡半腰处他抓住她。两人撞到一起,都摔倒硼地,是他用身体缓冲了这一撞。他双臂搂在她身上,保护着她,他们一直滚到山坡下。
两人停下后,考特尼努力想站起来,但他把她按在地上。
恐惧将她带回到埃尔罗伊·布劳尔的谷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为什么?"她叫喊着,惊惧万分,"上帝,把血擦了!那不是你!""是我。"他无情地说道,"这就我的本来面目,我一直就是这样。""不。"她左一下,右一下,疯狂地摇着头。"不,不。""看着我!""不!是你抓走了我的父亲。是你抓走了我父亲!""听着,我并没干那件事。别动,他XX?"他抓住敲打着他的双手,将那两只手按在她的头发上,头发铺散在地。"我们只带走了那个农夫。其余我们留下的都死了,""那个农夫。"她申吟一声,记起来了,"我知道那些印第安人是怎样处置他的。马蒂有次偶尔听到人们谈论此事,她告诉过我。你怎么能让他们把他一刀一刀割成那样?""让他们?"他摇摇头。"哦,不。你不能那样欺骗自己。那个农夫是我的。他死在我手中。""不!"她失声尖叫。
他本来可以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没有。他让她在他手中挣扎,最后挣开了,然后让她从自己身边跑开,消失在往巴M去的那个方向。他看着她离开,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她对自己怎么想,他是豁出去了。现在他再也不必知道他注定要带给她的生活够不够好。他让她解月兑了。如果把自己从她那儿解月兑出来也如此容易该多好……
钱多斯擦掉脸上的血迹,回到山坡上。见他过来,几匹马骚动起来。早些时候那个牧牛工过来时,它们肯定也骚动过,但是钱多斯当时太全神贯注于考特尼,以致没听见那人过来的动静。即使是现在,他还是如此的心神不宁,以致他一直走到离火堆只有三英尺远时,才看见蹲在火堆旁的那个家伙。他从来没想过会再次看见那人。
"放松点,凯恩。"见钱多斯如临大敌地站地那儿,那人说道。"你总不会因为一个人四处闲逛,到这儿时间已晚,便要开枪打他,是吧?我总不能对你的这堆火视而不见,对吧?""你本该视而不见的,锯齿,"钱多斯语含警告地说道,"唯独这一次你应该。""但是我没有。而且你忘了是谁教会你用那只枪的?""没忘,可从那时起我操练过无数次。"年长者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就是这排牙让他得了那个绰号。据他讲的那段故事是,他的牙曾经太参差不齐,吃东西不仅没法嚼,反而添了许多麻烦,因此他干脆找了把锯子,引锯就齿,就为想看看锯过之后能不能嚼得舒服些。
他不胖,却结实得很,四十多岁的年龄,长着一头灰棕相间的头发。锯齿对牛、马、枪颇为了解,其精深程度也依此为序。作为巴M的工头,他大概算得上是弗莱彻·斯特拉顿最亲密的朋友。
"呸,你还是老样儿,一点变化都没有,是吧?"锯齿见钱多斯并未松弛他紧张的站姿,嘟哝了一句。"我看到你那匹花斑马,简直不敢相信。对于马我可是过目不忘。""我建议你把看到那匹马、看到我的事儿都忘掉为好。"钱多斯说着,弯腰捡起他先前扔在地上的那把刀子。
"你的声音我也听出来了,"锯齿一笑,"忍不住,只好去听,你和那个女人你叫我嚷的。你吓唬她的方式真是奇特。愿意满足一位老年人的好奇心吗?""不。""出我所料。""我可以杀了你,锯齿,而且在他们发现你的尸体之前,我已离开这儿数英里之遥。为让我自己确信你不会把见到我一事告诉那老头,那是不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仅仅是路过,他知道了又何妨?""我不想让他认为可以利用那女人来同我接触。""他可以吗?""不。""你说得太快,凯恩。你保证那话靠得住?""去你妈的,锯齿!"钱多斯吼道,"我不想杀你。""好吧,好吧。"锯齿慢慢站了起来,双手向外摊着,手中显然没拿东西,"你要对那事儿如此坚决的话,我估计我会忘记见过你这码事的。""可你得离那女人远远的。""听我说,那可有点为难,是吧,说说你是怎样把她安置在这儿的?""同罗利待一起。她不会待太久。""弗兰彻肯定会想知道她是什么人。"锯齿一边小心看着他一边慢吞吞地说。
"他不会联系到我身上。只要你守口如瓶,那就得了。""那就是你吓唬她的原因——好让她一字儿不吐?""你是在刨根问底,锯齿,"钱多斯厉声说道,"不过你一直爱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女人对我无关紧要。而且她对弗兰彻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改变那种状况,哪你只会是点起火来没水浇灭,因为我不会重新返回到这条路上来的。""你要去哪儿?""跟他妈警犬似的。"钱多斯嘘道。
"只不过是个友好的提问。"锯齿一笑。
"见鬼吧。"钱多斯大步从他身边走过,翻身上了大脚力。他抓起特拉斯克那匹马的缰绳,说道:"这另外两匹马是她的。你可以将它们牵进去,或者不去管,让别人来收拾。她大概会说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了,这样一位牧牛工便会来找的——除非你在她到达牧场场房之前能赶上她。不过你要是真赶上了,把你他XX涤押玫女乃嵛识急镌谛睦铮???挥?今晚她再也忍受不了别人的审讯了。"钱多斯骑马走了,锯齿踏灭火堆。"对他无关紧要,啊?"他笑了。"他到底以为谁会相信?"
第十章
远处灯光在夜空下闪烁着。牛群低低的哞哞声仍不时传过来。考特尼身外的世界依然如故,尽避她的内心已经完全两样了。痛苦,哦,知道自己爱上一个野蛮的……野蛮的印第安人的那种痛苦!
在那一刻,"印第安人"意味着所有的邪恶和恐怖。一个野蛮的屠夫!哦,不是他,不是她的钱多斯!然而那是事实,的确是。
离牧场场房还有一半的路,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考特尼索性停下跪到地上,一路伤心欲碎的她尽情哭泣起来。没听见他跟上来的声音。这次再不会有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来安慰她,不会有安慰人的声音来告诉她那是个谎言,或者至少让她弄个明白。亲爱的上帝啊,为什么?她努力想记起在布劳尔的农场遭袭击的那一天来。那不是件易事。她曾费尽力气地把那事儿从脑子里清除掉。然而她记起来了,她的害怕,那饲料盒被揭开时她的惊恐。相信自己必死无疑又希望自己不要哀求讨饶。接着是看见那个印第安人——不,不是个印第安人,而是钱多斯。她见到过钱多斯。可是那天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印第安人,他那长长的梳成小辫的头发,那战争时涂的油漆,那把刀子。还有他打算杀死她。缠扭着她头发的他的手,恐惧,然后是看到他的双眼,那不是印第安人的一双眼睛。她只知道那双眼睛与那张吓人的脸不相称,它们本该是非常可怕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