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名手下已经包围了暗杀者,迅速制伏了他。奈特冲到他身边时,他仍在呆望著胸口的血渍。
“队长!队长!”
尼克抬起头,震惊不信地望著他长久以来的副手。“不要是现在,”他不稳地道,声音逐渐模糊。“我还有事没有做。嘉蓓……”
“噢,队长。”奈特伸臂抱住了倒下的尼克。在逐渐涣散的意识里,他瞧见他的手下带著特维恩和暗杀者离开,像影子般融入黑暗中……
“不……”他再度道。
“尼克!”嘉蓓惊恐的叫唤来到他耳际。“尼克!尼克!”
“带她离开。”他喘著气道,然后黑暗彻底攫住了他。
十五分钟后,所有的宾客围在花园的草地旁,歇斯底里的嘉蓓被奈特强拉在一段距离外。被匆忙召来的医生在检查过后,宣布第七任威克汉伯爵贝迈克中弹身亡。
终曲
那年的六月特别寒冷,就像嘉蓓的心情,但她已不在乎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待在屋外,拢紧外套,抵御寒冷,不断走著、走著,无视於受过伤的腿隐隐作痛。她一直走到了筋疲力竭,必须每晚按摩小腿,而且她的跛足愈来愈明显。但她继续走著,因为那是在漫漫无尽的白日,以及不断被噩梦折磨的黑夜里,她唯一能够获得平静的数个小时。
就某方面来说,她很庆幸能够回到霍桑庄园,然而她能待在从小长大的家园里只有短短几天了。列斯堂兄现在是第八任威克汉伯爵了——允许她们回到庄园收拾个人的物品,然后他就会举家迁入。事实上,他只给了她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她们就得永远离开。
尽避她引起的丑闻,莎宝姑妈仍慷慨地邀请她和可蕾、伊莎去城里同住——而且那还是椿不小的丑闻。詹先生撤回他的求婚,嘉蓓饱受闲语闲语的攻击,和人们轻蔑的眼神。但她不怪他们。伦敦的社交界认为他们亲眼目睹了她和“哥哥”的不伦之恋,然后威克汉伯爵被不知名的枪手暗杀身亡。嘉蓓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包括她的两个妹妹在内。虽然她们对她和威克汉的关系有所疑虑,至少她们仍然完全支持她。
威克汉去世后的隔日,奈特和一名政府高阶官员前来看她。他们以国家安全为理由,要求她为尼克的真实身分保密,她同意了。
有时她纳闷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是否会被杀人灭口。
尼克死了,但没有人知道这一点。除了吉姆之外,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在为她的哥哥哀悼——她於理不应该爱上的哥哥。
她无法和任何人分享她的悲伤和痛苦,即使是她最爱的妹妹们。於是她只能日复一日地走著,独自悼念她死去的爱人。
“嘉蓓小姐,天就快黑了,你该回屋里去了。”
嘉蓓回过头,对吉姆微笑。她知道他很担心她。他对她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阴郁的眼神就像多年前得知她跌断了腿,再也无法愈合时一般。他忠心耿耿地守护著她,在她外出时远远跟随,但又不至於打扰到她,只在天色太暗,或她太接近沼泽地时出现。嘉蓓由衷感激他的关心。
可蕾和伊莎也同样担心她。嘉蓓很清楚这一点,并尽可能在她们面前强颜欢笑。她们也同样为“迈克”哀悼,但不像她一样。
她的悲伤不是为了相识不久、风采迷人的“哥哥”,而是为了她所爱的男人。
当时她以为葬礼就是最糟的梦魇了。将近一千人拥入了西敏寺,向去世的威克汉伯爵致哀——或者为了瞧瞧兄妹丑闻中的女主角?她不确定,也不在乎。
但现在她知道真正的梦魇始於葬礼后。她的世界化为灰飞烟灭,她的心碎了,再也无法愈合。
而且没有人知道她的苦。
“我不知道你觉得怎样,但我真的好冷。”
嘉蓓转过身,微笑走回吉姆身边。起风了,夕阳倒映在宅邸旁的湖面上,霍桑庄园背著光矗立著,看起来就像她的内心世界一样黑暗、阴郁。
她登上台阶,回到屋里。吉姆跟著她进屋,转身走向厨房。可蕾和伊莎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迎上前来。她猜想她们一直站在窗边,等著她归来。壁炉里燃著温暖的火焰。
“你一定冻坏了,”伊莎佯装轻快地道。嘉蓓月兑下手套,挂好斗篷,伊莎立刻拉著她到炉火前坐下。嘉蓓轻握了一下小妹的手,伸手到炉火前取暖。事实是,无论炉火烧得有多么旺,嘉蓓感觉、水远都无法再温暖起来了。“你不应该在屋外待这么久。”
“你最近瘦了许多,嘉蓓。”可蕾忧虑地打量著她。她们全都穿著黑衣,为她们的“哥哥”服丧。嘉蓓知道这身黑衣令她显得更为憔悴、瘦削,但她不在乎。
她已经不再在乎任何事——不,她错了。她在乎她的两个妹妹。为了她们,她强挤出笑容。
“你已经打包好要捐出去的旧衣服了吗?”嘉蓓强做轻快地道,不想让伊莎和可蕾更加沮丧。
“你认为慈善机构会要它们吗?”伊莎道。“它们根本就是破布!”
三姊妹一齐笑了。
可蕾走到窗边。“这些窗帘也是,”她掀起丝料的窗帘布。“它们早就腐朽了。或许我们该拆掉它们,捐献出去。”
“贝夫人明白指示我们只能取走屋子里的私人物品,记得吗?”嘉蓓嘲涩地道。“我认为我们最好别动窗帘,以免被指控偷窃。”
“有人来了。”可蕾放下了窗帘,好奇地望向窗外。
嘉蓓和伊莎也来到她身边。霍桑庄园极少有访客,令她们好奇不已。
暮色深沈,她们只能分辨出有人驾著马车接近。
“你想,不会是列斯堂兄提早抵达吧?”伊莎说出三人心中的恐惧。
马车来到了门前。她们看著驾驶勒住缰绳,马车门打开。
“来的是一名绅士,”可蕾道。在晦暗的暮色中,只能分辨出那是个高大的身影。她望向嘉蓓和伊莎。“你们想会是谁呢?”
“我们去看看吧!”
三姊妹来到了大厅。一如以往地,伊莎抢在最前头,冲过去拉开门。
斑大的男子悠闲地步上台阶,彷佛他拥有此地”般。他披著深灰色的斗篷,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真切面容,但他的身形和步伐……
嘉蓓睁大了眼睛。下一刻,他走进了大厅,来到了光源下。
“尼克,”她以手捣著胸口,低柔的轻唤几不可闻,接著她高兴地大喊。“噢,尼克!”
在他摘下帽子前,她已飞奔向他。
她又哭又笑地投入他的怀中,他的大手用力环住她,几乎将她肺里的空气榨光。他抱著她转个大圈,再放她下地。
她望进那对原以为此生无缘再见的灿亮蓝眸,感觉像要昏倒了。
“尼克。”她哽咽道,纤细的手臂牢牢圈住他的颈项。他低下头,吻住她。
这是个漫长、热情的吻,只属於爱人的吻。当他终於抬起头后,嘉蓓毫不惊讶可蕾和伊莎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们。嘉蓓还在想著要怎样对她的妹妹们解释,尼克已经开口了。
“可蕾、伊莎,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不是”你们的哥哥,因此你们可以停止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和嘉蓓,我的真名是戴尼克。”
“谢天谢地!”可蕾由衷地道,伊莎则用力点头同意,然后她们一起冲向他。
他一臂拥著嘉蓓,轮流拥抱了可蕾和伊莎两人,才又再度低头望向嘉蓓。她倚偎在他的怀里,紧拥著他的腰。她似乎无法将视线离开他的身上,一迳贪婪地掬饮著他英俊的脸庞,也知道自己笑得像白痴一样。她的全身满溢著幸福的泡泡,温暖了她的全身。这是奇迹中的奇迹!尼克没有死,他回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