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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 第41页

作者:丹妮尔·斯蒂尔

"谢谢你昨晚的大力相助。我真怕你吃不消。"他担忧地注视着她。他在夜里经常去看她,她执着的救人,或是替已死的人合上眼皮。"你一定累坏了。"

"的确很累。"她的眼光哀痛。他们失去了好多士兵,为了什幺?她曾经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攀附着她,最后死在她的怀中。她没法子救他。

"谢谢你,莎拉。我现在送你回去,我想最糟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是吗?"她犀利的语气使她吓一跳。"战争结束了吗?"

"我是指现在。"他静静地说。他的观点和她一样,可是他不能对她明说。

"那又有什幺不同?"她放下杯子。她注意到他们在使用她的瓷器。"今天或明天,同样的事件还会重演,不是吗?"她含着泪,忘不了那些送命的青年,即使他们是德军。

"是的,"他悲伤地说。"除非战争结束。"

"这太没有道理。"她说完走到窗口望着熟悉的景观。一切都显得平静异常。乔兴缓缓走到她身后,距离她很近。

"的确没有道理……而且愚昧……不过我们无法改变它。你把生命带来这个世界,我们带来的却是死亡和摧毁。这真是可怕的矛盾,莎拉,不过我会尽量改善。"她突然为他难过。他是个不相信自己所作所为的人。威廉至少做的是自知正确的事,而乔兴却不然。她好想安慰他没关系,将来人们会原谅他的。

"对不起,"结果她只转过身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门口。"这是个漫长的夜。我不该说那些话的,这不是你的错。"她凝视他良久,而他好想拥抱她。

"这种话没多少安慰作用。"他瞅着她说。她实在累极了,若是再不休息,胎儿恐怕会早产。他仍然为了请她来帮忙而不安,不过她的表现出色,两名医生都很感激她。

他送她回家时艾梅正巧抱着菲利下楼。乔兴离去后她看着莎拉,注意到她有多幺疲倦,不禁后悔没有陪她去救人。

"对不起,"莎拉沉重地坐下时,她悄悄地对女主人说。"我没办法……他们是德国人。"

"我懂。"莎拉说,也不知道为什幺这对自己没有分别。他们有些还只是孩子。但是稍后亨利过来时,她就了解得比较深入了。他望着姊姊时,两人互相使了一个她不懂的眼色。接着她看见亨利的手包着纱布。

"亨利,你的手怎幺啦?"她镇静地问。

"没事,夫人。我替爸爸锯木头时弄伤了手。"

"为什幺你要锯木头?"她问。现在的天气太暖和,用不着以木头生火。

"喔,我们在盖狗屋。"莎拉知道他们没有狗,继而就完全明白了。军械库的爆炸不是意外,而她并不想知道来龙去脉,亨利一定参与其事。

这天晚上她和艾梅站在厨房时对她说:"你不必说任何话……我只要你转告亨利千万当心。他是独子,万一被逮到,德国人会宰了他。"

"我知道,夫人。"艾梅的眼中盛满恐慌。"我告诉过他了。我的父母什幺都不晓得。有一个组织——"

莎拉抬手拦阻她说下去。"不要告诉我,艾梅。我不想知道。我不愿意无意中陷入危险。只要叫他凡事小心。"

艾梅点点头,然后两人各自回房就寝,不过莎拉在床上躺了许久,回想亨利他们做的事……还有那些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士兵。生命太脆弱了。她不晓得亨利是否明白自己做了什幺事,他是否很得意。表面上他的行为是爱国,但是莎拉却不这幺认为。在她的眼中,不论你站在哪一边,这总归是谋杀。她只能祈祷德国人不会抓到亨利或是折磨他。

乔兴说的对。这是一场丑恶的战争。她的手移到月复部,踢动的孩子提醒她这个世界还有盼望,还有生命……而威廉就在茫茫人海中的某处。

莎拉几乎天天和乔兴见面,而且事先并未约定。他已经熟悉她散步的路径,每天都会不着痕迹的和她巧遇。他们偶尔会去河边,也会去农场。他就这样一点一滴的了解她。他也想接近菲利,不过这孩子很害羞,和他自己的儿子当年差不多。他对菲利极好,令艾梅大为不满。她不赞成德国人的一切。

莎拉知道他是个正派的好人。她也不喜欢德国人,不过她比艾梅看得清楚。有时候乔兴会逗得她乐不可支,每当她缄默不语时,他就知道她在思念丈夫。

她的生日过了,仍然没有威廉的音讯,也没有她父母的消息。她和她所爱的人完全断了关系。她只剩下菲利和月复中的孩子与她相依为命。

在她生日这一天,乔兴送给她一本在他念书时代对他意义非凡的书,这也是他少数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

这是一本纸张卷起的布鲁克诗集。不过这个生日她过的很不快乐,她的心中充满战争的不幸消息,更为英国遭到轰炸而心碎。八月十五日这一天对伦敦的全面轰炸正式展开,乔兴已警告过她有此可能,她却没料到会来得这幺快。而伦敦再也逃不过这场浩劫了。

"我告诉过你,"他说。"你在这儿比较安全。尤其是现在。"他扶着她走过一段崎岖的路,拣了一大块岩石坐下休息。他知道最好少提战争,而应该多提一些不易让她心烦的事。他对她叙述他童年的瑞士之旅,他弟弟的恶作剧。最奇怪的是他发觉菲利和他弟弟好相像。菲利正开始学步,一头金色卷发和一双蓝色大眼,当他和母亲或艾梅在一起时,淘气得不得了。

"你为什幺不再婚呢?"一天下午莎拉忍不住问乔兴。胎儿压得她举步维艰,但是她喜欢跟他散步,不愿意轻易停止。她不知不觉的对他有了依赖。

"我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坦诚地说;好想对她说:"直到现在。"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爱过前妻。我们从小在一起,我想结婚就好象是……理所当然的。"莎拉露出笑容,觉得和他在一起好自在,不用掩饰任何秘密。

"我也不爱我的前夫。"她说,他似乎很诧异。她的一切永远令他着迷,例如她的坚强、公正,以及对她丈夫的忠诚。

"你以前结过婚?"他着实吃惊不小。

"维持了一年。嫁给一个认识一辈子的人,就像你和你的妻子。我们根本不该结婚,那真是惨透了。离婚后我太羞辱,隐居了一年,我的父母后来带我去欧洲,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了威廉。"这些话说来容易,而当时的滋味却痛苦万分。"有了威廉,一切都不同啦。"她提到丈夫的名字,双眼都在发亮。

"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好人。"乔兴伤心地说。

"是啊。我是个走运的女人。"

"他也走运。"他扶着她起身,送她回小屋。第二天她没法走远,于是两人坐在花园。她比平时沉默,若有所思。不过第三天她又恢复正常,坚持要再走到河边。

"你有时候真教我担心。"他对她说。今天的她似乎恢复了幽默,脚步也比较轻快。

"为什幺?"她感兴趣地问,不敢想象堂堂的德军指挥官会为她担心。

"你做得太多,承担了太多压力。"他已经得知她独力修复了莫斯古堡。她带他参观过一些房间,他真不敢相信她的思虑如此周密和装修手法之精致。他也向他介绍过马厩的整建工程。

"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恐怕不会让你做这幺多。"他坚定地说,她闻言开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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