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声音弱了下来,他发现坐在餐桌前的三个人,全部张大了嘴呆视着他,好象三条鱼缸里的金鱼。
伯爵夫人第一个清醒过来。
“我不相信!”她说。“把信给我。爱德华,你一定看错了!”
“我没看错。”伯爵回答她。“除非我眼睛有毛病。”
他隔着桌子把信丢给伯爵夫人,信掉在一碟果酱上。
伯爵夫人抓住信,和伯爵刚才一样用果愕的表情注视着。
“公爵为什么说想要……见见我?”费里西蒂用惶恐的声音问。
伯爵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突然,她的眼里闪起一道光芒。
“你要做公爵夫人了,费里西蒂!”她说。“想想看—一邓卡斯特公爵夫人!我真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这么高攀!”
“要不是事实如此,我会以一百对一,跟邓卡斯特赌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伯爵这样表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上我?”费里西蒂探询着。
“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他必定是爱上你了!”伯爵夫人说得心醉神迷。
“不是这么回事,”伯爵很敏感地分析着。“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我要好好把它找出来。”
“爱德华,你是说公爵要娶费里西蒂,并不是因为要她做他的妻子,而是为了别的原因?”
“看了那封信之后,我可没说他不是要她当他的妻子,”爱德华爵士回答。“我只是说,他没有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样坠入情网。邓卡斯特是个大男人啊,爱蜜丽,在他身边向他撒娇讨好的女人,比他马厩里的马还多,假如他居然想娶费里西蒂——我觉得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其中必然隐藏了什么原因,我敢拿身家性命打赌!”
“爱德华,我真不喜欢听你这些粗鄙的字眼!”伯爵夫人抗议说。“如果公爵并不是想要费里西蒂,那我们可真要跪下来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个奇迹,让我们不必发掘公爵要给这门亲事所隐藏的动机。”
伯爵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伯爵夫人问他。
“我先写封口信给公爵,”伯爵回答。“然后到保守党俱乐部。通常老班迪顿都会在那里,如果他在,就会告诉我最新的丑闻,还有邓卡斯特最近去过哪里,干了些什么事。”
“你不会提公爵明天要来的这件事吧?”伯爵夫人很快地说。“我们或许弄错了,他可能是别的意思。”
“我不是傻瓜,爱蜜丽,”伯爵说。“如果有谁说溜了嘴,把事情泄漏出去,那个人绝不是我。”
他走出房间,门很快地关起来,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三个女人,彼此对望着。
“这件事真让我难以相信!”伯爵夫人先说话了。
“可是我不要嫁给公爵,妈妈!”费里西蒂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母亲并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公爵那封信看,好象那信是写在薄牛皮纸上的,非得牢牢刻在心上不可。
费里西蒂想再说一次,忽然踝骨被重重踢了一脚,使她退缩了。
她看看餐桌对面,发现她妹妹正皱着眉向她示警,正要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
“我们得立刻上楼,看看明天下午公爵来的时候你该穿什么衣服。”过了一会儿,伯爵夫人说。“我想应该穿那件淡蓝的,那样正好配你的眼睛。不过,那件白色上面缀着蓝色丝线的也很合适。
她说话的声音很激昂。
“现在没有时间替你买新衣服了,所以一定要在这两件里面选一件。喔,亲爱的,我希望你没有把它们弄脏!”
伯爵夫人很慌张地站起来走出去,她的两个女儿跟在身后。
她走到费里西蒂的房门口,突然转身,尖声说:“安东妮亚,你还在这里晃荡干什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没做,如果你没事干,我就给你找点事。你知道你得帮着收拾起居室,总不能指望珍妮特做所有的事吧!”
“是的,妈妈,我知道。”安东妮亚回答。
她答应着,一边递给她姐姐一个警告的眼神,同时碰了碰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稍后会回来,然后就走开了。
家里一向人手不足,所以安东妮亚总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无论是女佣、待女,甚至仆役的工作,只要一缺了人,她就得插手帮忙。
把起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准备招待客人的家点、缝补、浆熨母亲和费里西蒂的长裙、上上下下传达吩咐,这些全是安东妮亚的事。
不过她对这些已习惯了,并不会觉得很慌乱。
可是今天早上当伯爵夫人正为了明天的事而挑选长裙时,她真希望自己能在卧室陪伴着费里西蒂,她怕费里西蒂会忍不住泄漏出心底的秘密。
一小时以后,她终于抽空进了费里西蒂的房间,看见费里西蒂一个人待在里面,而且并没有告诉母亲什么,才安了心。
看见妹妹进来,费里西蒂就奔过去,抱住安东妮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怎么办?喔,安东妮亚,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这个公爵……你知道我不能!”
安东妮亚拥紧姐姐,然后说:“来,坐下,费里西蒂,我们谈谈这件事。你看得出来,这事对爸妈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费里西蒂啜泣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可是我爱哈瑞。你是知道的……我爱他,安东妮亚!”
“我知道,亲爱的姐姐,可是哈瑞不是个公爵。”
“他爱我,”费里西蒂说。“我答应过,只等他跟爸爸提我们的婚事。我就嫁给他。”
安东妮亚轻叹了一声,她想: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费里西蒂明了——现在无论哈瑞·史丹福说什么,伯爵都不会听的了。
炳瑞的父亲是位乡绅,有一块很小的土地、一栋颇引人注意的宅邻,费里西蒂、安东妮亚两姊妹和哈瑞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了。
长大后。他们在外出打猎或者舞会中经常见面。安东妮亚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和哈瑞坠入了情网。
费里西蒂十七岁那年,哈瑞也只不过才二十,没有足够的钱养家活口,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向伯爵提亲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而哈瑞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个独子,将来势必继承他父亲的财产,同时,他还有个单身的叔叔,总是说要让哈瑞当继承人。
在他们到伦敦参加社交活动之前,哈瑞就想请求伯爵让费里西蒂嫁给他,可是被安东妮亚劝住了。
“爸妈储蓄了好几年,就为了要使费里西蒂在伦敦的社交季中大出风头,而且能在宫中被女王接见。”她说。“你知道,本来去年费里西蒂十八岁之前,爸妈就打算实现这个心愿,但因外祖父去世,使我们全家陷入悲悼中,才把这件事延搁下来。”
“万一她结交上别人呢?”哈瑞颓丧地问。
“我想,她除了你以外,不会爱别人的。”安东妮亚回答。
说来奇怪,安东妮亚比她姐姐小一岁,可是每一个人都会找她解决自己的问题和困扰,这成了她在家中扮演的另一个角色,甚至连她母亲也是遇事听她意见的倾向,比听费里西蒂的要大。
“那我该怎么办?”哈瑞·史丹福无助地问着。
“等社交季过去,”安东妮亚劝他。“我们回去乡间之后,你就可以向我爸爸提这件事了;我相信那时候他会比较听得进去、”
安东妮亚真正的意思是:除非这期间,没有条件很好的人向费里西蒂求婚,他才有成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