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真是快人快语。”敏璁笑嘻嘻地说,“索性好人做到底,等嫁妆随胡小姐进铁家后,商请胡二公子亲自押送到华家如何?”
“这是应该的。”心愿得偿的礼荭乐得晕头转向,顾不得询问兄长的意愿,点头如捣蒜。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礼谦回想起来,不免讶异自己当时何以没有反对,是因为华敏瑜那双朝他望来的眼眸吗?
灵秀的眼眸流露出满满的期待,激起了潜伏在他心底的渴望,渴望去弄明白她所期待的,渴望完成她的期待。
等他回过神,铁雄夫妇已带着他们姐弟起身告辞,他才惊觉到自己的反常。
无法像妹妹一样沉醉在心想事成的狂喜中,他的思绪快转如疾奔的车轮,对事情的发展如此顺妹妹的意,感到纳闷。
说话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敏璁,敏瑜像个知书达礼的闺秀静静坐着。然而,偶尔闪现在她眼中那抹似笑非笑,嘴角不时若隐若现的笑窝,却勾起了他满心的疑惑。
她真的如表面一样,全由弟弟做主吗?心里无怨无恨,平静得像一尊没有情绪的木偶,随华敏璁牵着鼻子走?礼谦觉得她不是那种没主见的人。说不定,根本是她自己作的决定,华敏璁只是代她说出来而已。
但事情会是像他想的这样吗?
在这个不许女人有主见,必须倚赖男人生活的世界里,华敏瑜能超月兑出世俗的成见,即使赔上闺誉,也不肯委屈自己,与另一名女子共事一夫?
她有这种智慧,这等胆识吗?
想了一整夜,又想了一个早上,礼谦仍无法理出头绪,才会在寿宴上瞅着敏璁发呆。
退婚的决定是华敏璁下的,或是……”……华爷这次前来,除了祝寿外,还为了华小姐跟铁炽的婚事吧?”
突如其来的询问犹如一患鞭炮将礼谦炸回现实,他瞪着说话的汉子,认出对方是铁炽的表哥。
“嗯,我……”
敏璁还来不及回答,便有自诩为万事通的家伙迫不及待地发表高论。
“上个月七日,华家才为华老爷的忌日做了场隆重的法事。当年若不是华老爷突然过世,华家和铁家如今已经是儿女亲家。这一耽搁便是三年,华爷一定着急地想帮姐姐完婚。”
“说得也是,再美的鲜花也禁不起放……”一名中年汉子方接口道,立即被人严厉地打断。
“阁下此言差矣,华小姐岂能用寻常的鲜花来形容!就算要用花形容她,也该是天上永不凋谢的仙花!华爷,您说是不是?”
“呵呵,方老板的谬赞,我们不敢当。”敏璁笑容可掬地颔首,目光朝礼谦飘来。“我个人以为,家姐像一坛美酒,而且是一坛耐得住时间陈放,越久越香醇的美酒。”
“华爷说得太好了。”礼谦却听得极为不爽。
华敏璁有毛病是吧?怎么可以跟其他人瞎起哄,当众品评起自己的姐姐来着?
不管是仙花,还是美酒,对华敏瑜都是侮辱!
“可是,华爷,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尊生前便将华小姐许给了铁炽,于情于理,都该尽早替他们完婚。”铁炽的表哥热切地建议。
“这件事……”敏璁微笑地将眼光投向铁家父子,缓缓地启唇道:“华家和铁家已经商议好了。”
“呵呵……那我们应该很快就有喜酒喝了!铁庄主,铁少庄主,恭喜了。”
众人热情的道贺令铁家父子难以招架,急忙望向敏璁求助。
礼谦也因弄不清楚敏璁的用意而旋紧眉头。
昨晚不是说好了,难道华敏璁变卦了?
还是,他在试探什么?
“各位误会了。”敏璁笑咪咪地再次天口。
“误会?”众人听得满月复疑惑。
“很遗憾大伙是吃不到这杯喜酒了,华、铁两家决定要取消婚约。”
“取消婚约!?”众人全都一脸难以置信。
“两家联姻原是美事,可前不久,我们请到一位精研易经的大师卜算良期,大师却算出铁世兄若与家姐成亲,运势会旺盛到冲撞敏璁。忠肝义胆的铁世伯一听怎么得了,敏璁是华家孤苗,若真为大师说中,这桩婚事有害敏璁性命,如何对得起家父临终所托?铁世伯于是决定撤销这门婚事,好保住敏璁性命,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这种事?”众人哗然。
还真会扯!
礼谦暗暗松口气的同时,也对敏璁唱作俱佳的演出感到佩服,却完全没料到众家宾客接下来的反应会那么荒唐。
“华爷,在下虽不敢与铁少庄主相比,但有相命大师说我荫妻旺舅,不嫌弃的话,可否拿在下的八字与华小姐合一合?”先前说敏瑜是永不凋谢的仙花的方老板热切地推荐自己。
“我的八字也不错,华爷不妨……”
“华爷,我的更好呢……”
“华……”
眼前一群似豺狼争食猎物的贪婪嘴脸,令礼谦再也无法忍受。
他霍地拂袖离席,气冲冲地离开大厅,原本想回独觉院,但来到中庭时,看到屹立的银杏树,想也不想的鼠窜到树上。
午后微风徐徐吹来,凉爽宜人梦境,但好却满脑子想着华家姐弟。
可恶的华敏璁,要是胆敢把华敏瑜的终身托给虽人,他绝对不饶他!
混杂着惊人怒气的意念方掠过脑中,礼谦随即全身一僵。
但在他能进一步整理出心头那一凛的慌乱是什么前,一道低微的声音窜进耳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是铁炽的未婚妻?”
第三章
循着声音瞧去,连接西大厅的长廊走来三名妇人。
“就是华家小姐呀。”走在最左边,穿着秋香色大袖衫袄,外罩比甲的瘦小熬人回答。
“华家小姐?是在铁夫人身边跟前跟后,穿红色衣服的那位吗?”先前说话的女声再度出声询问。她走在三人中间,大概三十来岁,打扮得雍容华贵。
“那是胡小姐,不是华小姐。邢夫人不是还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怎还弄不清她是谁!”右手边的高瘦妇人语带嘲笑地纠正同伴。
“我哪弄得清楚。”邢夫人咕哝地回答。“我原本也记得她好像姓胡,可瞧见她跟在铁夫人身边帮忙招呼客人的样子,便搞混了,以为她是铁家未过门的媳妇,才会向你们确认嘛。”
“难怪邢夫人误会,那个胡小姐简直当自己是主人,反观华家小姐就太安分了,静静坐着当客人。”瘦小的妇人道,细长的眼眸越过邢夫人看向高瘦的同伴询问意见,“刘夫人,那个胡礼荭不是铁炽的师妹吗?听人说,她与铁炽不时相偕在江湖上行走,还有个响亮的外号叫红狐什么的。”
“不会是因为她那身从头到脚红得炫目的妆扮,才叫这外号的吧?”邢夫人插嘴问。
“没错,加上她又姓胡,江湖中人才会给她起这个外号。”刘夫人含笑地回答。
“我还在想,怎么有人穿一身大红来参加人家的寿宴,这不是抢了主人的风采吗?不过,她穿红的,倒不显得俗。”“那是她的招牌,不管去哪里,都是一身红。”
“不会参加丧礼也一身红吧?”邢夫人眼露不可思议。刘夫人干咳了声,掩住嘴巴笑道:“这倒没听说。”
“先别说那种闲事了。”瘦小的妇人不耐烦同伴们将话题越扯越远,言归正传道:“重点是,胡礼荭是铁炽的师妹,华小姐才是铁炽的未婚妻。做师妹的,亲热地喊着未来的师嫂叫敏瑜妹妹,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刘夫人,你是铁夫人的表妹,依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