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对她说谎,我硬着头皮道:“我未婚妻……”
“你有未婚妻!”她尖锐的抽气,瞪视我的控诉眼神,彷彿我是专门欺骗无知少女的宇宙超级大。天知道,我根本投骗过她什么。
“前未婚妻。”我赶紧解释。“我跟琍嬛不久前解除婚约了。”
她像是松口气,但眼神仍然不放松的盯紧我。
“你们为什么解除婚约?”
尽避很丟人,我仍选择对她坦白。“她怀孕了。”
淘气并没有质问我,为什么未婚妻怀孕了,我不但没娶她,还跟她解除婚约。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反而有抹了然,慧黠的朝我眨了一下。
“孩子不是你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好奇的问。
“第一,你这种稀有人类,根本不可能会做出先上车后补票的事。第二,就算你做了,你绝对会负责到底,不可能不认帐,反而跟她解除婚约。”
“你就这么了解我?”我心里五味杂陈。被人了解当然是件好事,但如果了解你的人,用那种把你看透、看通的眼神看你,还说你是稀有人类,你就会觉得惶恐不安加气餒。
我是什么稀有人类了?我在心里咕哝。就因为我遵守礼教,尊重女性,就被人认为……认为我是性无能或是老古板吗?
“说不定还是她主动跟你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呢。”
尽避她说得轻描淡写,听在我耳里却十分刺耳。我僵硬的在座位上挪动身体,突然觉得这张明式扶手椅的靠背部分好像硬了些。
“你这人太好了。”淘气像是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情,摇摇头继续道。“虽然才跟你相处几个小时,我就看出你很好欺负。我要是你的话,可没这么轻易原谅一个背叛我的人。我猜,你不但一点都不怪她,还同情她、可怜她,甚至怀疑她之所以会出軌,是因为你不够好的缘故。”
“你是心理医生吗?”被人说中心事的我,开始有点恼了。
“我曾修过心理学。不过,你的心理不需要用到专业知识分析。”她似乎看出来我的不快,但没有缓和语气的打算,反而更无情的奚落我。
我瞪她,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我。
“你还爱着她吗?爱着那个不值得你爱的女人?”她悲愤的语气,好像……好像如果我对琍嬛还有任何余情,会是一件多么令她痛心的惨事。
我看进她眼中的晶瑩,几乎要怀疑那是泪光了。
“我对琍嬛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犹疑的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她有任何怜惜也是很自然的,那无涉男女之情。”
她瞪着我看,像是想从我细微的肌肉顫动中,评断出我话里的真假。最后,她移开眼,不施脂粉的素颜染上淡淡晕红。
“我知道我投资格这么说,可是我看不惯你那副傻样。做人要自私点,不能太为别人着想。你心胸寬大原谅了她,从此就不该记挂她,而该……我仍是那句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她低垂着头,话一说完立刻往嘴里塞满八宝豆腐。
“我知道。”我看着她,语气是温柔的。“我今晚就遇上一朵淘气花。”
她噗哧一笑,险些将满嘴的豆腐喷出来,似嗔非嗔的斜了我一眼,彷彿在说都是我害的。
“我说的是芳草,可不是花喔。”她嚥下小嘴里的食物,柔女敕的櫻唇弯成一抹嘲弄。
我分不清她话中的意思是拒绝还是接受,不禁揪视她,寻找答案。
淘气避开我的凝视,令我心情翻搅,一股错杂混乱的迷离感觉令我心头悸痛。这个謎样的女子呀,到底对我有意还是无情?为什么撩拨了我,却不肯给予确定的回应?
一顿饭因而索然无味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淘气呼唤侍者过来结帐,我急忙掏出皮夹。
“不用了,他们会记在我帐上。”一双柔软的小手按压住我手背,灼麻的电流从皮肤表层直烧进我心,我怔怔瞧着她。
淘气脸一红,手便挪开了,令我心生悵惘。
“我不让女人付帐。”我坚持道。
她气愤地瞪我一眼,“沙猪!”
“我是尊重女性……”我反駁。
“尊重我就该听我的话。”她顺着我的话说,得意的咧开嘴。这个笑带出她脸上的活色生香,乃笑倩兮的模样,立刻又把我迷得七董八素。
“何況我是这家店的股东,哪有我带朋友来,还要朋友付钱的道理。”
她把我当成朋友。她软绵绵的声音如此诉说。尽避我不是十分满意,但她多情的眼神,还是让我双颊滚汤,心跳急促乱蹦。
她带着我离开,泊车小弟将我的车开到门口,鑰匙递向淘气。
“来。”她把鑰匙交还给我,推我走向驾驶座的车门。“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让我送你。”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对我来说,夜还很长,如果没有淘气共度,被将不再美丽,只有孤寂伤感罢了。
“不了。”她摇摇头,眼神复杂的揪着我,笑容有点忧伤。“我还要在店里一会儿,你乖乖回去。”
“淘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我急迫的追问。
“看我们有没有缘罗。”她卖着关子,打开车门,将我推人车內时,突然又抓住我。
一个轻如微风的吻落在我颊上,她放开我,迅速退开,让我怀疑刚才的轻触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梦。
她没有留下来说再见,而是以找无法挽回的決然迅速走进餐馆內。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划了一下。淘气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不过是她今晚排遣无聊的游戏,但如果只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撩拨我,让我陷入难捨难分的倾心?她可知道她的吻,让我沉沦得更深;而她的无情,却让我心痛无比。
淘气呀,你可知道自己害人不浅?
恍憾中,我彷彿又见到她眼中飞溅出来的淘气,嘲弄我将心捧到她面前求她眷顾的愚蠢。
※※※
我知道自已不该再想她,却连续三个夜晚跑到陶园小陛碰运气。甚至厚着脸皮问餐馆里的人员淘气有没有来,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据眼神背着些许同情看着我的经理说,这位淘气小姐只有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来餐馆走走看看。还暗示我有不少男子像我这样痴心跑来这里等淘气,十之八九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番话把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扼杀了。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
寒意带着些微刺痛钻入我骨髓,尽避街道上吹着夏天懊热的夜风,我又紧紧的抱住自己,仍然驅走不了心里的寒与痛。
这比琍嬛告诉找她怀孕、要跟我解除婚约的打击还大。我与淘气相处不到一晚上,却对她产生比对琍嬛还要深浓百倍、千倍的情意,只怕跟任何人说,都没人相信吧?
堡作对我不再是巨大的挑战,反而像一片阴影压在心头,成了生命不可承受之烦。我意气消沉,像是为爱失魂落魄。同事都以为我是因为结不成婚,产生的失恋症候群,却不知害我失恋的人不是琍嬛,而是不晓得打哪冒出来的淘气。
我连她的其实姓名都不知道,却掏心挖肺的为她闹相思。或许还称不上宇宙第一大笑话,却是我生命里最大的荒谬剧了!
直到去了趟日本回来的戚封銘问我那晚和陶琴会面的结果,我才猛然想起我把这件正事忘了一干二净。责任感驅使我振作起来。
我自责怎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忘记,琍嬛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管怎样,我一定得想办法帮她。
陶家不是天天开舞会,这次我打算直捣黄龙。周末下午我开车到陶宅附近,在车上用行动电话打了向封銘要来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