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我觉得未必如此了。
想要细水长流,必须要有坚稳的感情基础。我和琍嬛虽然不乏感情基础,可惜那份感情基础是友爱的成分占多数,情爱的部分极淡,尤其是琍嬛对我。在这种情況下,我如何能怪她拋不开心里原有的那个人,背弃我对她的信赖呢?
泵且不论辜昱棠是否值得她托付终身,我想就算琍嬛嫁给我,有一天她也有可能受不了我们之间的平淡,爱上别人。
而我呢,会不会在婚后遇上淘气时,情不自禁的爱上她?我凝望着她美丽的侧脸,在二哥房里看过的一本诗集中一首关于丘比特的诗突地跃进我脑海。
原诗文我记不清楚了,大意是说,要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就会变得不像自已,即使是上帝也无能为力,所有的理智、道德、智慧都显得无用,只能被爱情牵着鼻子走。这跟我现在的情形有点相似,难道我爱上了淘气?
第四章
我望着车窗外多样的灯光变化,看着路灯、霓虹灯、街上来往穿梭的车灯、从建筑物里投射出来的家用灯,交织成一件五光十色的璀璨彩衣,被覆在白晝时平淡无奇的街道上,立刻就像被神仙教母点了一下的灰姑娘,摇身一变为拥有绝世风华美貌的高贵淑女。
我觉得我平凡的生命,也因为淘气的闯入,变得像城市的夜色一般多彩多姿。
许多日常生活中看起来平凡、不惹人注意的事物,在我的眼中都有另一番风情。
我陷入沉思,为此刻的易感多情感到不自在。
我从来不是个浪漫的人,但遇到淘气的短短几小时,我脑海里却净是风花雪月。我不禁为淘气带来的变化而有些惶惑不安。
她开启了我封闭的世界,强迫我面对一个充满冒险的缤纷彩色世界。我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因为她是如此不可捉模,与我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
但我又不愿放开她,甚至有种想要拥有她的冲动。
我移目望向她专心开车的侧脸,和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在后视镜对个正着,为里头燃烧的热情和智慧深深着迷,并质疑着自已。
我真的爱上她吗?以往从来信一见钟情的我,真会在短暂的几小时內爱上这个精灵般顽皮的女孩吗?
我不得不承认,每当淘气瞪着我看时,那双滴溜溜打转、彷彿一转眸便有千百个主意好捉弄我的眼眸,总是让我无法自拔的沉迷其中,心甘情愿的受她驅策。
可是,这就是爱吗?
当她碰触我时,从她碰到的那一点,直传入我下月复深处那股强烈却陌生的悸动,我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是。在我理智压抑下,不常被挑起的,她却能轻易的挑动。这代表什么?爱情吗?
我惶惑又不安,心湖泛起硬漪,胃也在翻搅。理智仍在抗拒,但位于体內深处的顫动和炽热,却催促着我屈服。就是这女孩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淘气就是我命定的女孩,就是让我愿意燃烧生命里所有的光和热,只为博得她一笑的女孩。
可是受伤的心,却让我害怕承认。
淘气就像捉不住的风,而我连如水一样的琍嬛都捉不住,何德何能抓得住淘气?瞬间的犹疑,让我胆怯得想要放手。
淘气,我渴望又不能及的女人。我不知道老天安排我们相遇,是一种慈悲还是残忍,抑或是只想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疯狂的爱一场,我也有热情,也能被导电,而不是绝缘体。
“到了。”银铃般清脆的音韻在我耳边撞击,我闻嗅到淘气好闻的气味。那对明亮的眼眸好奇的张望着我,像是在猜测我为什么事想得这么出神。
我回视着她,对她眼中的无邪百感交集。她完全不知道短短的三十分钟车程里,我的心情受到怎样的顛覆。就像百川入大海时激起的波涛,从狂浪到中浪到小浪,余漾的波涛始终在我心海中洶湧不歇,也许到老到死都还在荡漾。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眼光太坦白了,淘气吹弹可破的颊肤染上一层红晕,害羞地避开我的注视,匆匆推开车门。
她将鑰匙交给泊车小弟,带领我走进一家有着中国牌楼设计,招牌上写着“陶园小陛”的餐厅。
里头高朋满座,看得出来生意很好。门口的侍者显然认识她,很快领我们到二楼的雅座。
淘气问我要吃什么,我示意由她点菜,便打量起餐厅里的裝潢。
先前进来时,发现一楼有着精巧的庭园设计,还有小桥流水。二楼也布置得古色古香,雅座以一道绣画的屏风与开阔的空间相隔,保留了些许隐私。
侍者离开后,我对淘气说这地方很不错,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笑容。不过当我将话题转到山上的事时,她便有些侷促了。
“你怎会知道那种地方的?”
她避开我探询的眼光,清了清嗓子后回答,“其实我是有次兜风时意外看到的。我随身会带望远镜,之前是为了赏鸟,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派上用场。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好玩。”
“带一名男子去看,你不觉得危险吗?”只要想到万一陪她胡闹的人不是自已,而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淘气有可能遇到的处境,就让我心火上升,口气急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随便带人去吗?总共就只有你嘛!”
“以后不可以再去。”我专断、霸道的命令。
淘气睁圆眼瞪我,看得出来一派养尊处优的她,这辈子大概没被几个人用过这种语气对她说话,明亮的眼眸里有着不服气。
“我并不爱去呀。”她无辜的眨着眼。“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带你去解闷。”
“淘气,不管是任何理由,都不可以再去了。”我试着想让她明白其中的危险性。“那里偏僻,要是遇到坏人,你叫天天不应。”
“没关系,有你保护我。”她皮皮的笑。
“这不是开玩笑的。我承认我是练过一点功夫,但我们没必要冒险。”
“好啦,好啦,别再说教了!”她掩住耳朵,裝出头疼的苦狀。
我对她这副顽皮的可爱模样没辙。
侍者在这时候端了餐盘过来,桌上很快就摆上两碗蓮藕粥,几碟精致的菜餚。淘气特别要我品尝那碟海藻涼拌鸡丝,味道果然甘醇可口。
在陶琛的舞会上,我还来不及吃饱,就跟着淘气离开。现在看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不禁食指大动。
淘气告诉我那碗八宝豆腐是康熙最偏爱的料理,目前流传的食谱是根据袁枚“随园食单”中的记載。
我讶异她小小年纪对吃食文化了解这么多,不由得对她的出身来历更加好奇。
“淘气,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她古怪的瞧了我一眼,柔润的小嘴笑开令人心荡坤馳的弧度。“我就叫淘气呀。”
“淘气!”她当然不可能叫淘气,她为什么不肯说?
“我叫什么名字有这么重要吗?”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我。“如果我叫另一个名字,你会更喜欢我,或是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清脆的答答声在她搓弹手指时响起。她笑咪咪的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升起一抹好奇。“对了,你是不是真的失恋,才会参加舞会却不待在舞池里,跑到露台长于短叹?”
“我不会跳舞。而且我到露台不是长于短叹,而是找地方吃东西。”我为自己辩解。
“那你到底有没有失恋?”显然她对我的解释没兴趣,只在乎我有没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