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杰,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惠如会比不上嫣然吗?”杜氏不悦道。
“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而是人家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惠如那个脾气,不是我要说,从小被宠坏了,眼高于顶,相了几门亲都不中意。”
“反正你就是嫌咱们母女,志杰,你太教娘伤心了。
“娘,我也不想让您伤心,但我更不能眼见您伤害宋家的利益。”
“娘也是为你好。惠如终究是你的亲妹妹,她若嫁给君天行,不是比嫣然更贴心吗?”
“娘,那也得君天行肯答应,他要是坚持不肯,还不是咱们理亏?娘,我晓得您是为我好,但孩儿年纪已不小,知道怎么做对宋家最有利,您就别操这个心了!”说完后,宋志杰不愿再和心思偏狭的娘亲胡搅蛮缠下去,悻悻然地拂袖离去。
儿子的态度,加深杜氏心里的怨恨,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堂姊,你就别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志杰向来胆小怕事,他不答应也是意料中事。”杜亮睁着酒色过多的浑浊眼珠,低向杜氏进言。
“哼,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颜妮的女儿吃香喝辣、锦余云锻,富贵一生吗?而我的心头肉惠如平白错失这样的好姻缘?”
“堂姊,志杰胳臂尽往外弯,不代表咱们就得忍气吞声啊。”杜亮阴沉笑了。
“你是说?”杜氏心里一动。
“咱们可以来个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杜氏眉飞色舞起来。
只见杜亮附在她耳畔吱吱喳喳起来,刹那间满室氤氲着阴谋气氛,室内的光线似乎阴暗了些。
***
重新踏进那巍峨的庄院,尘烟般的往事历历在眼前电闪而过,渴望去抓取,又害怕真的捕捉到了,近乡情怯的感觉,令嫣然百感交集。
五天前天行告诉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同意让她回家祭拜父母,从祖宅出嫁,她惊异得无法相信,热泪盈眶。
天行用老法子哄她止住眼泪,灼热的唇沿着她女敕颊上的泪痕探寻,逗得她破涕为笑,羞怯地领受他的缱绻温柔。
舅舅知道她的婚期已定,将父亲当年交给他的首饰盒送了过来,嫣然才晓得尽避这些年来家里捉襟见肘,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很多,舅舅始终没有动过母亲留下来的珍贵饰物,等着她出嫁时给她当嫁妆。
此恩此德,教她何以为报?
新的眼泪溢出眼眶,天行忙温言安慰她,“舅舅的恩情,我们以后好好孝顺老人家就是了。”
嫣然想想也是,泪中带笑地点头同意。
她不想将妆奁带来带去,遂交付给未婚夫婿保管,天行笑问她不怕他卷款而逃吗?她假装害怕样,逗得天行哈哈大笑。
稍后在他掂起那只一尺见方的首饰盒时,意外发现重量不轻,在底座找到暗格,里头有十二颗成色完美的珍珠,加上首饰盒是用金子打造,天行叫道:“这次可占到便宜了,娘子原来是富婆。”
嫣然很讶异,内心深处涌起孺慕之思。“没想到我爹在临终前会做这样的安排。”
“岳父大人是料到你那个大娘必不会善待你,这才留下这着后路。”
嫣然悲喜交加,父亲的慈爱即使在他去世多年后,仍围绕着她。望向漆黑的窗口,中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可是父亲的慈颜观护?
靶觉到一股温暖从背后拥抱住她,强烈的男子气息令她心醉神迷,情不自禁地倚向天行坚实的怀抱。在那一刻,嫣然是幸福的。即使自幼失去依恃,她却不曾感到匮乏,先有舅舅的庇护,后有这双属于她的臂膀保护她。抬头迎视所爱的人,在他深邃明亮的眼眸深处,嫣然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天行的体贴表现在日常生活对她的关照,前阵子她脚伤未愈,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候她,将她抱来抱去,就是不准她下地走路;而她也特爱腻在他怀抱,享受他的温柔。
他们在无忧园待了半个月,等到她脚伤全好,天行又领着她和明珠母子三人泛游甘棠湖,上庐山欣赏云雾缭绕、神秘迷离的奇秀风光。
峙立长江中游、傍临鄱阳湖畔的浑圆山势,自古便是骚人墨客最爱造访的地方,留下许多传说。相传西周时,匡氏七兄弟结伴到庐山隐居,以草庐为舍,所以庐山又称匡山、匡庐。东汉以后,庐山成为佛教名山之一,山上有数百座寺庙。晋代诗人陶渊明隐居庐山山脚下,写出“归去来辞”等名篇。宋代大文豪苏轼更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诗句写尽庐山的飘幻风华。
山中郁结的浩森江湖水气,不断蒸发凝聚,在季风变换下,使得庐山九十九宰经常云遮雾罩、烟霞弥漫,一年中有雾日即达一百九十多天。水气造成庐山变化多端的云海,和神奇秀丽的流泉飞瀑。秋季时分,茂密林叶间染满相思的殷红,薄雾笼罩下落英缤纷,更为庐山增添几分浪漫诗意。
可惜时光匆匆,这趟庐山之旅终有结束的时候。天行接到父亲指示的成婚日期,连忙带着他们赶回城里的华宅,准备成亲事宜。
君浩对这件婚事十分慎重,遣来老管家和平指示和风该注意的事项,及迎亲队伍的行进细节。天行趁这时候找了宋志杰商议,嫣然才能完成心愿,顺利返家祭拜父母。
天行派和风送她到宋家,随行的有四名侍女,及两名听候差遣的家丁,宋志杰命人打扫嫣然幼年时和娘亲所住的院落,供他们居住。
天行只安排她在宋家待三天两夜,第三天即成亲的日子。
嫣然下轿后,踩着忐忑的步伐,在桂儿的扶持下,怯生生地重临故园。
两扇上好木料构建成的大门上贴着斗大的双喜字,新漆上红漆的廊柱上、檐脊下,挂着贴上喜字的红色灯笼。朝阳照耀下,重檐飞歇的屋顶上各式吻兽装饰,光彩灿烂,显见一派富贵风华。
从大门内领头出来欢迎她的是异母兄长宋志杰,当两人目光接触,嫣然从兄长眼中看到一抹真心诚意,心中的畏惧顿然消散,唇上绽出一朵如莲般的纯真笑意。
“三妹。”宋志杰眼中有着惊艳,从那张清丽淡雅的年轻脸庞,隐约可捕捉到孩提时熟悉的俏丽。尤其是她唇边的笑窝,对他而言更不陌生。嫣然小时候总是挂着甜笑对人,那可爱的笑容,任谁见了都会烦恼全消,如沐春风。
如今,长在那张笑脸上的五官,有着比童年时的可爱更迷人的风采。顾盼生妍的明眸氤氲着一层薄雾,宜嗔宜喜的樱唇因心中的激动而抖颤,宋志杰忍不住喉头一阵哽咽,心里对妹妹是又羞又愧。
“这些年来苦了你。”
“不,大哥,您别这么说,我过得很好。”嫣然温颜宽慰他。“倒是大哥承荷一家子的重担,辛苦了。”
“嫣然,你还是这么善体人意。”宋志杰不由得感慨。他那两个同母所生的妹子若有嫣然的一半好处,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三妹请进。”他领着嫣然走进朱漆大门内,宽敞的前庭跟从前没两样,不同处在于门内陌生的仆从。她深呼吸口气,平静心里的紧张。
别害怕,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了天行的保护。嫣然侧头瞥向落后她一步的和风,他眼中的温暖令她安心,笑意再度挂回唇上,亮晶晶的眼眸带着自信的光彩,以崭新的目光打量小时候住饼的大宅子。
是的,对她而言,这是另一栋大宅子,在父母过世后,就不再是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