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平晚翠睁眸,神情柔湿、柔湿地,静静看着他,纤指往他脸庞移,描绘他的眼、他的鼻,慢慢拉下他,吻他的嘴,抬高臀,承迎他的撞击,同时说着:“荷庭,我得张罗亚当夏娃的餐食……等会儿海英也要过来吃饭——”
他咬她的舌尖,说:“我要吃葡萄派。”
像小孩子闹脾气,欧阳荷庭黏着平晚翠,一再将她拉回藏聚四年无数甜蜜热情的水床上,直到两只饿得非得争宠的猫咪来扒门板、大门门铃叮咚叮咚作响,他才松手放开她,烦躁地下床,穿好衣物,冷着俊颜,走出房门、屋门,出外去开庭园那扇面对情侣巷的门。
门外是海英。没什么好意外。这家伙纠缠晚翠太多年。
厚脸皮的家伙!
海英与欧阳荷庭互看一眼。
“大作家今天这么赏脸,来陪本医师用餐啊?”海英扯扯唇。高傲的家伙对晚翠的女性柔韧特质根本没辙,只能以良好教养充体面,无法野蛮强拆他挂在晚翠客厅那幅“罂粟花田”。“你其实很想那么做对不对?”
欧阳荷庭皱眉。
海英说:“拆掉我画的那幅‘罂粟花田’啊——”听起来真像挑衅。
欧阳荷庭没回应,转身往门里走。晚翠和海英本是饭友,这四年来,聚餐频率也不高,顶多一个月两次。这点气度他还有,不需要庸俗的嫉妒。
“喂,新开的那一家潜水俱乐部正在招募会员,你要不要去入会?”海英很快换了话题,关上木门,尾随欧阳荷庭,边走边唱独角戏地说:“啊……我看你应该不行!听说他们有资格限制,没法徒手潜水的家伙,是不能入会的,这四年来,没见过你参加徒手潜水晨航活动……我还是找晚翠一起入会好了——”
“neve——”欧阳荷庭出声,冷硬的嗓调拖续吐出:“downtoearth是吗?”他知道那家新开在港边、建物外观奇特的俱乐部“neverdowntoearth”,他们向晚翠订了很多苗栽,晚翠打折扣给他们,他们回送晚翠免费入会名额。
“我已经和晚翠入会了。”他说。在义大利的年少时光里,每个夏季,皇家那一对与他同龄的叔、侄——皇夏生、皇宇穹,都会找他前往海岛徒手潜水。来加汀岛这几年,他和晚翠出航到无人海域,就是进行徒手潜水。他喜欢看她“真正”徒手潜水,什么装备都没穿戴,完全地没穿戴,像条美丽的鱼悠绕他身边,潜到海下十五公尺,在蓝紫色的洞穴里与他交换一个吻。
“是喔,”海英摩摩下巴。“既然晚翠加入了,我也得尽快入会。听说,那儿的老板是个大美人,到时你迷上人家,像四年前那样与人出场,晚翠就由我——”
“闭嘴!”欧阳荷庭低吼,这次是狮王被拔毛,怒步前行。他从未停止讨厌海英,虽然当年温映蓝那事,并非海英多嘴,但扭正不了他对海英的“贼”印象。这家伙一直在打主意,偷偷觊觎晚翠!
他快速进入屋内,往厨房找她。
“海英来了吗?”平晚翠听到脚步声,一回首。
欧阳荷庭直趋而来,抱住她。
平晚翠顿了顿,戴着隔热手套的柔荑轻柔圈住他腰杆。“葡萄派快烤好了,等会儿,铺上生果和莱姆鲜女乃油,就可以吃了。你要喝什么茶?橘子皮红茶好吗——”
“我想再睡一下。你让海英把他的饭带走。”欧阳荷庭固执地抱紧平晚翠,说:“NUVO今夜返航,我明天得见杜瀇。今天,好好陪我。”
心情有点复杂。
除了海英,他这些年,一直是透过与“贼”打交道——靠那个捞寻古代沉船宝物、进行私下拍卖、交易人类历史遗产的杜瀇——来增加额外资产。为什么这么做?他也有自己痛恨的“贼性”?不!最大的原因是——历史不比利益重要!他要做他父亲当年没做却被冤枉的事!
Enzo曾劝过他,那是不对的。但他无法不那么做。他矛盾,一颗心像困兽。她却说,那是他的孝道,也是不孝。他同时具备坏儿子与乖儿子特质,这才算好儿子。她的话解放了他的心,每年的这个时候——NUVO返航期——他特别、特别需要她。
“好好陪我。”又说了一次。
“嗯。”平晚翠点头,仰起脸庞,亲吻他。
欧阳荷庭眯眼,耳畔听着两只猫吃饱撒娇的叫声,鼻端满是葡萄派香味,纷乱心绪沉淀下来。
这儿是他的宝石地,怀中女人是他一生最值得期盼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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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晚翠身旁安稳舒适地睡了一夜,拂晓时刻,云更换着色泽,灰白转绀蓝,蓝透澈,射出一束光,打得天窗亮闪闪,欧阳荷庭从仰躺改侧卧,放大的瞳孔缩小聚焦,琥珀色中映出绝伦睡颜。
“晚翠。”他轻声唤,伸手模她。“我该走了——”
“去哪儿?”她睁开眼睛,又闭上,柔荑环住他的躯干,脸庞偎进他怀里。他很少在这儿过夜,夜晚一向是他的创作时间,她想见他,只能入梦。
“你继续睡。我回家看看若苏,她已经停课了,最近放长假,我得帮她找下一阶段的学校——”
“嗯。”她颔首。她知道他今天有很多事得忙,他要走,她从来不会强留他,吻了吻他的唇,她掀被下床。
他也下床,进盥洗间,出来时,她穿着晨衣站在床尾凳边,像每次送他出门那样,帮他整理服仪打领巾。这次,他抓住她打领巾的手,看着那光果的纤纤玉指,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怎么了?”平晚翠要抽回被握住的左手。
欧阳荷庭将她握得更紧,突然说:“晚翠,我爱你。”
平晚翠凝定了半秒,美颜染上柔色,点点头,没说话。欧阳荷庭吻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才放开她的手,让她继续圈环他的脖子打领巾。
“我见过杜瀇后,会过来。”
她微微颔首。“下午吗?”
他抚开她颊边的发。“可能晚上——”
“我等你。”她拿起西装外套给他穿上,牵着他的掌,要送他到大门外的情侣巷。
行过庭园,他看着楸子树旁的小缓坡——那年,他以为她种什么绿蘑菇迷幻毒草——长成一大丛月光扶桑。早起的亚当夏娃在那儿追逐嬉戏,它们身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
他握牢她的手,像在走圣坛,直到情侣巷,他深吻她一记,带着她甜柔的气息,登阶往交连临海大道的顶端巷口。
饼了花比车多的临海大道,欧阳荷庭步上双层楼门前八级台阶,站在门厅。
佰口那头传来连绵不绝的汽笛响,那是信号,一个针对他而来的信号。近年崛起的水下组织“NUVO”,返航了。这组织是他出资才有的——
四年前,皇姓家族的大长辈,在他父亲母亲过世后,多次找他讨论祖产归属重配之事。据说,几代前仅分家无分产,皇家人在一块共有的土地上,分居四处。父亲的直系长辈得到主宅一带的土地及建物使用权,传承到父亲这代,他们长居义大利,未曾使用过那儿的房子或土地。直到父亲出事,他们非得返乡,却没法居住在那核心地。父亲的情况使家族蒙羞,他们像是被打入冷牢似地住在“蔷薇隅”——家族最不重要的边陲地带——一家四口挤在不算大的楼房里,没有仆佣,没有亲人来访。说是不被打扰,其实清寂得可怕。只有像用人血灌溉、开得过分冶艳的雪地蔷薇,陪伴他们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