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静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净婷的叫嚣,什么话也回应不了她!
“我阿嬷就是一辈子穷,嫁个穷老公,生了个儿子,还是穷!还没发财就革屁,我妈聪明跑得快,但我呢?被迫要跟着贫穷!班上其他同学的制服是新买的,只有我,不但是人家穿过的旧制服,上面还有补丁!你知道我穿去上学有多丢脸吗?每次要交班费、餐费,我都不想去上学,因为班长催到最后干脆在教室公布栏贴公告,然后全班就会用那种同情又怪异的眼神看我,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我告诉自己,这辈子我绝对不要像阿嬷一样,我死也不要跟一个穷男人过一辈子!”她突然走近棺木,低头看着一脸平静安详的阿嬷,又讥讽道:“你倒好,死了一了百了,没牵没挂!我呢?要不是因为发生意外,我变成另一个人,现在我可能还是个孤苦无依的穷女孩,然后为了温饱只好随便嫁给这里的穷男人,然后在这个穷乡下生儿育女,一辈子穷到死为止!”
“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翁静君实在听不下去,她冷着脸怒斥道:“你阿嬷虽穷,但她总是想办法给你她能给的,而吃苦的却是她自己!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早死吗?那是因为她明知自己有病却还舍不得去看医生,一心只想要把看病的钱都省下来供你念书,结果你呢?却是把钱都挥霍光!你可曾为你阿嬷付出过什么吗?你只会不断抱怨,好像别人都欠你!你阿嬷是不是更该抱怨?她不能安享晚年,却还要为你做牛做马、吃苦受罪,她比你更有权利抱怨!”
“出生在这个家又不是我愿意的!我阿嬷也怨不得人,谁教她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又早死!”安净婷仍一副理直气壮。“这一切也只能怪她自己命硬!克死老公,又克死儿子,还好我不是男的,不然恐怕也会被她克死——”
“你说够了没!”翁静君气忿地制止她说下去。“死者为大,你知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怎么能在阿嬷的灵堂前说出这种恶毒的话?”
“本来就是这样!村子里大家都这么传的……”
“你再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不想再听到你侮蔑阿嬷,如果你对养你十七年的阿嬷没有一丝敬重,明天你也不需要来参加丧礼了,我跟阿嬷都不欢迎你!”翁静君冷冷地下逐客令:“你现在给我马上离开!”
“我还没说完,你跟橙橙……”
“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他若想来,我也管不了他!有办法你就管好自己的男人,不要一天到晚来这里跟我大小声,这只会明白表示你的无能!”翁静君毫不留情地嘲讽。
“你——”安净婷顿时气得脸色大变。“好!你给我走着瞧!如果让我发现你又来勾引橙橙,我不会让你好过,绝对让你死得很难看!”
她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离去。
翁静君缓缓呼了口长气,跟这种人说话,真会精神耗弱。周围又恢复一片宁静,她转头望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安详闭目的阿嬷。
“阿嬷,我擅自叫她在您出殡时不要来,您不会怪我吧?”
阿嬷的遗容依旧,唇角仍是带着微微笑,仿佛这一切自有定数。
第十章
今天,天清气朗,阳光普照,澎湖的各阳,难得地露出和煦光芒。
似乎也为阿嬷的一生划下一个温暖的休止符!
今天是阿嬷的出殡日。
举行过简单的公祭仪式后,按照阿嬷的遗愿,将她的遗体与她死去的老伴合葬在一起,就在她儿子坟墓的旁边。
望着葬仪社的工人在阿嬷的新坟覆上最后一把黄土,整个安葬仪式算是完成,翁静君忍着多时的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陪着阿嬷走过最后一程,从此以后,她便孑然一身,孤独生活了。
她曾想过去澳洲找她爸妈,但此时的她几乎身无分文,打工赚的钱全都花在阿嬷的医药费上,别说去澳洲,她就是想离开澎湖到台湾都有困难;再加上……她爸妈能接受灵魂交换这种事吗?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多想只会让自己更心碎罢了!
阿嬷的新坟就位在距她们家约一小时车程的山坡上。坟墓后面是一整片山坡地,对面看过去,就是面海的悬崖,一望无际,视野极佳。
阿嬷的老伴及儿子就在她左右,想必阿嬷更能安心长眠于此吧!翁静君遥望着碧海蓝天,心中暗暗为阿嬷祝祷着。
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看见沈橙远远地站在另一边,瞧他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似乎站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他一直跟着送葬队伍过来吗?
翁静君并不因此而感动,她没有忘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她冷着脸走向他。“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我很担心你。”他参加公祭时,一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他的眼光就是没办法离开她,不知不觉就一路跟了过来。
“担心我?一点也不需要!”她冷淡说道。
沈橙闻言静静盯着她。
“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形同陌路吗?”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不是吗?”她嘲弄道。
“不是!”他断然否认。“我们亲吻过就不是陌生人!”
翁静君顿时赧然。
“接个吻又没什么大不了!”她力持冷静辩道,然后转而冷眼看向他:“你也吻过她了,不是吗?”“除了你,我没吻过别的女人!”他紧盯着她,一瞬也不瞬。
“少说谎!你明明就吻过她!”她怒斥他:“两年不见,你为什么变这么多?不但变得花心,还会说谎!你这样会让我更讨厌!”
“我没说谎!”他耐住性子解释:“你曾见到我吻别的女人吗?”
她一愣。“我不需要见到!我就是知道!”
“你没见到就是没有,你不能乱扣我帽子!我没做的事,我不能承认!”他依然坚持。
“还说谎!你——太可恶了!”她义愤填膺地月兑口而出:“好!那你老实说,那天你头痛在饭店睡觉,‘翁静君’是不是跑去找你?你那次难道不是吻了她吗?你别跟我说没!”
“有呀,我是吻了。”这次他大方承认。
这下子她更是理直气壮。“你承认了吧?你是吻了别的女人……”
“我没有!我只吻过你!”他一脸深沉望着她。
“你明明就吻了翁静君,还说是我——”慢着!他是什么意思?翁静君突然住了口,噤声不语地瞪住他。
而沈橙也不语,只是盯着她,眼底尽是温柔。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是真正的翁静君?突如其来的顿悟,强烈冲击得让她整个人完全傻住,只能圆睁着大眼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橙缓缓步向她,缓缓牵起她的手,缓缓将唇贴在她的手心。
“你那天在医院甩了我一巴掌,我就知道你是君君了。”他终于说出藏在心中多日的秘密。
翁静君抬眼瞪他,震惊无比。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激动得差点语不成声。
沈橙深情地点点头。
“我们‘同居’两年,你的个性、你的说话方式、你的一举一动,我无一不熟。我熟悉的翁静君不会惺惺作态、故作小女人态撒娇。”他的眼始终温柔望她。“我去病房探望‘翁静君’时,她的神态及表情让我以为你被撞坏了脑子,所以个性大变,整个人完全不一样。后来,你冲进来跟安净婷要求灵魂交换回来,我开始对我眼睛所看到的‘翁静君’有所怀疑。我想起打从我们一开始在澎湖认识,你当时一看到我便拼命对着我掉泪,以及后来那段时间,我对你常常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且你也叫我橙橙,太多的巧合,让我发现你比较像我熟悉的君君,但我仍犹豫,直到你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我才完全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