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自己动手。”端木柏人等着她的反应。
明明是他不让人在旁服侍的啊!忍着抚额的冲动,韩珞扯动唇角。“端木公子不会是要我动手吧?”
端木柏人不置可否,只拿不怀好意的笑眼睇她。
为了医病,连男人的身体都见得多了,只除掉长裤又何足为惧?“我是个大夫,记得吧?”提醒他也提醒自己,韩珞很干脆,直接伸手去解他的裤头。
“难道大夫就能不守男女分际?”端木柏人目光灼灼地逼视她,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忸怩。
“所以女大夫少之又少。”就因为有他这种老爱在男女分际上大做文章的人,脸皮薄一点的姑娘哪招架得住?!察觉到他不肯配合,韩珞懊恼低咒,手探至他身后,揪住裤头一把扯下,却被他的重量搞得狼狈不堪,揪扯半晌才成功。
“我倒是不曾见过女人这么主动的。”看到她脸上一贯的淡然无谓终于被破坏,端木柏人笑了。即使长裤被除,仍让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好心情。
“咦?那我怎么听闻端木公子和醉月楼挺熟的?”不等他反应,韩珞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银针往他腿上穴道扎去,施力又准又重。“青楼女子不都是这方面的个中翘楚吗?”
难得的好心情,转瞬间又被“醉月楼”这三字破坏殆尽。端木柏人笑容褪去,正好她又扎下一针,他用力握拳,忍住那酸疼的入骨之痛。“你知道多少?”
扳回一城,韩珞没回答,只是一针接着一针俐落地扎入穴道。“有什么感觉?”她挑眉问道,边旋转银针往下刺去。
端木柏人咬牙,深吸口气,冷声道:“我说过,若你无法治愈,我会要你付出代价。”
讳珞手中旋转的动作停住,灵动的水眸眨了眨。
好,她承认她很故意。这些穴道,虽不是白扎,但她毫不留情的狠猛力道,可都是足以教一名硬汉涕泗纵横。
他知道,却只是这么一句话。她还以为养尊处优的他,会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挥拳相向呢!
韩珞扬起唇角,最后一根针扎得又轻又柔,而后她从药箱取出一个瓷瓶,再用一根长银针伸入瓶中挑取药粉,逐一注入他腿上的银针。
“借着灸入的药粉,可淡化你体内的毒素。”她从药箱取出艾草,揉捏成小团插于各银针上,取出火折子点燃。“你歇息会儿吧!”她轻轻按上他右手脉门,闭眼感觉其间的变化。
艾草隐隐的芳香在鼻间萦回,端木柏人望着她羽睫低垂的专注神情,或许是熏香起了疗效,奇异地,受挫忿然的情绪逐渐变得平息。
初次交手,暂败,不代表他会永远屈居下风。
“我会找到你的弱点。”他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她早明白,他留她下来不是为了她的医术,而是为了找一个敌手,用击溃她的傲骨,当作隐居时光的消遣。
以为她会是乖乖待捕的猎物吗?韩珞唇畔微微勾笑。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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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总管手端着托盘,上头置有精致早膳,示意跟在后头的小婢上前敲门。
“进来。”须臾,门里传来淡淡一句。
一旁小婢立即开门,马总管端着托盘走进。“少爷早。”
立于榻边正让人伺候穿衣的端木柏人看也不看他一眼,神色冷淡。马总管将托盘放在前厅的桌上,走进内室,毕恭毕敬地守在一旁。
穿戴完毕,端木柏人手势一抬,服侍穿衣的小婢立刻收手,垂首退出房门。
端木柏人将银鞭系上腰际,缓声开口。“她呢?”
马总管知他问的是韩珞,躬身答道:“韩大夫其他时间都在研究医书,竭尽心力想让少爷早日康复。”韩大夫入府治疗已三天了,这还是少爷第一次问起她的事。
这番恭谨的话,说什么他都不相信会出自她的口中。
“她说的?你就那么信她?”端木柏人睇他一眼,淡然勾笑的表情分不清是讽是谑。除了早晚各一次的针灸疗程,汤药都是由仆婢煎好送来,她有足够时间去做其他的事。“真让人怀疑,究竟谁才是主子。”
马总管僵住,不知该如何接口,见他衣摆飘动,以为他要坐下,直觉伸手去扶,却突然被两道寒光冻得顿住动作,讷讷地收回手。“对、对不住……”要命!他怎么老记不得少爷不爱人碰他?
见他不再妄动,端木柏人才敛回目光。“最近偏院,好像挺吵的?”
冷汗爬上马总管的额头。“……小的会再吩咐大伙儿留意,放低声量。”
这样就想搪塞他?端木柏人冷笑,懒得揭破他的谎言。若是她,绝不会傻到以为这种拙劣的借口可以瞒得过他。
“下去吧。”那畏首畏尾的模样让他见了烦憎。
“少爷,要我扶您……”马总管鼓起勇气,被他冷眼一扫,语音全然消散在空中。
愚蠢的人,老是一再触碰他的禁忌!端木柏人拧眉,连在他身上发泄怒气都觉浪费。“下去。”
马总管哪还敢再问?赶紧快步退出门外,带上房门。
听脚步声去得远了,端木柏人持鞭一抽,将置于墙边的木制轮椅拉来。他扶住轮椅扶手,手一撑,藉由双手力量接近,却是才一挪移,立刻痛得他冷汗淋漓。
端木柏人停住,深吸口气,而后咬牙一鼓作气挪坐椅面,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已让他脸色惨白,双腿不停发颤。
紧握扶手的指节泛白,端木柏人调匀气息,胸膛仍因怒意及痛楚而不住起伏。他恨!恨沦落到如此不堪的自己!
每一日,他都感觉像蝼蚁偷生。
这不该是他!他是意气风发、掌控一切的!如今他却连站,都得费力强忍;微一挪步,即痛彻心肺。除了凭借轮椅,他出不了这个房门。
为何?上天相嫉,所以用这种方式罚他?要他生不如死?
以为这样能让他俯首称臣吗?他偏不如它愿!他端木柏人依然活得傲然,别妄想在他身上找到示弱二字!
端木柏人坐下,挪动轮椅,移至前厅,看到桌上的膳食,满腔烦闷让他直觉就想一扫而下,突然,脑海窜过那双闪耀黠光的笑眼,高扬的手,在空中停住。
彼此彼此。她笑着这么说。
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当面接下他的战帖。
他知道,世人对他的评语。
曾任宰相的父亲虽已卸任,但所拥有的权势与人脉仍不容小觑,他身为端木家么子,受尽案亲宠爱及盛名余荫,自幼就将皇宫当成自家后院进出,更与太子培养出深厚交情。一次太子过袭被他用计解救,反让贼人自投罗网,更是令他深得皇帝厚爱,奠定屹立不摇的崇高地位。
这样的他,却不曾致仕。他已拥有干预朝政的影响力,足以随心所欲、呼风唤雨,又何必自找苦吃扛下官职的枷锁?
有多少人因他一句,平步青云,又有多少人,因他一句,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人人见了他,不是趋炎附势的低下姿态,就是自命清高的指责谩骂,那些千篇一律的嘴脸,早让他看到腻极。
只有她,她的反应让他无从预测。她很聪颖,且情绪控制得宜,擅长避重就轻,虽脸上带笑,但在她的全身上下绝对找不到顺从这两个宇,柔顺的外貌会骗人,引人稍一松懈,就被她陡生的攻击又深又重地刺入心坎,干净俐落,一针见血。
出事后,尽避传闻已闹得满城风雨,但在他面前,没人敢提起“醉月楼”三字,即使尊贵如太子,也只敢迂回探测,就怕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