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自责,允儿受伤不全是你的错,她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今儿个也不会有事的。”
久马两条手臂用力地抹去不断滑下的泪,一甩袖,差点把席齐儿给甩了出去,他牛眼往席齐儿一瞪。
“你跟我抢什么啊?我都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嘛,我是驴子、是笨蛋,该死的是我好不好?”他的剑在地上挥着、扫着,又把一地的枝叶弄得满天飞舞。
席齐儿吓得直往退后,直到身后抵住墙壁,没了退路,才跌坐在地。
他直直的看着她,泪水一直涌上来,擦了又掉,掉了又擦,吸吸鼻子,还是止不住泪,索性跟着席齐儿一起坐到地上。
“她刚刚叫的不是我……”他抖着唇说:“你听见了吗?她不叫我……她从小苞着我一块长大,可要死了,叫的人竟然不是我?”
“她不会死的……”席齐儿缩着身子嚅道。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死!”久马吼,以为她白痴似的,牛眼瞪向她,不甘心地再吼:“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听话,我的重点不在这儿,我的重点是她刚刚叫的人不是我!”最后那个“我”字吼得特别大声。
席齐儿看着他,看着看着,就黯然地垂下头去,咬着唇,两只手紧紧地互绞着。
“你干嘛不说话?”久马睨着她,把她当成出气包了。“你不要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了!”
席齐儿抬眼偷瞧他,嚅道:“我不敢说,说了怕你又不高兴。”
“怕什么怕,我会吃了你不成?”久马嗤了一声,抱胸撇头,斜睨着她又问:“说,我让你说你就说!”
“真要说?”
“说!”
席齐儿吞了吞口水,胆子突然大起来了,她挺起身子笔直地看着久马。
“她叫的当然不会是你!”她如是说。
“你说什么?!”久马跳了起来,牛脾气又要发作。
席齐儿也跟着站起。“你在这儿生气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呀!”
“什么事实?”他瞪着她,像与她结了几千几百年的仇似的。
席齐儿摇头叹息。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他就非得让她说破不成?
“她爱的是三爷,叫的人当然也就是三爷了……”
咚地一声,久马腿一软,跪了下去,那把剑正好撑着他的身体。
“爱?”他沙哑地重复,彷佛不认识这个字般。
“是的,爱。”水雾浮上席齐儿的眼眶,她哽咽道:“谁都看出来了不是吗?不只允儿爱着三爷,三爷也是爱着允儿的,他们……他们这是心心相印,是好事呀!”摀着唇,她低啜了起来。
***
弁裔刚送走大夫,回头就听见舒允儿不舒服地申吟着,“痛……好痛……”
弁裔奔向床边,就见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双手不停地挪动,弁裔忙捉住她,怕她一动,又让缝好的伤口再度裂开。
“别动,允儿,我知道你痛,我陪着你好不好?”他坐上床去,环手抱住她的双臂,让她安适地枕在他的胸前,她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的手抚过她因疼痛紧皱的细眉,吻着她冒着汗珠的高额,“我不应该让你冒险的,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他的心好难受,吻着她受伤的肩胛,恨不得此刻受伤的人是他,不是她。
舒允儿半梦半醒地发出微弱的申吟,星眸微掀。“我是不是就快死了?”她呢喃着。
“不会,你不会有事的!”弁裔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知道她现在仍在半昏迷状态中。
她听不见他的回答,仍梦呓:“弁……裔……受……受伤了……”
他一怔,她自己都伤成了这样,竟然还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我在这。”他搂紧她,心弦像被什么给用力扯住了般,胸腔激烈发烫。
没有人这样待他,从来没有……他虽出身皇室,自小养尊处优,并受到严密的保护,表面上风光得很,实则只有自己最知道,宫里头是没有真心人的,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足以信……就连这次……
两眼直直的盯着外边漆黑的夜,喃喃自语:“吾无害人之心,人亦害之……难道真要这么逼我?”
长长的一声叹息,视线又落到了舒允儿苍白的脸庞,冰冷的唇角牵出一抹笑,怜惜地将她汗湿的发鬓拨至身后,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高额。“所幸,我有了你。”
第六章
弁裔伏在舒允儿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她两天,直到她终於烧退,他才放心地睡去。
席齐儿拿了一件披风,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轻轻的为弁裔披上,又探了探床上熟睡的人儿,为舒允儿拨开额上的发,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席齐儿唇上逸着一抹微笑,目光又飘向弁裔,然后很轻很轻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她不敢吵醒他,眼前这男人的下颚胡渣点点,格外令她不舍和心疼;她恍惚的想,这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爱的表现?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抚上那俊逸的面颊,然,纤手在空中顿了住。
不,不对,这份爱不属於她的……这个男人也不属於她呀!
突来的惊觉骇着了席齐儿,她匆匆站起,反身狼狈地奔出门去,在门口撞上了另一个同样满脸胡渣的男人。
她一愣,在男人的眸里,她看见了与她同样痛苦的神色。
“她怎样了?”久马卡的很紧的嗓音,像是着了寒、哑了。
又是一个深情的男人!
“烧退了。”她盯着他,问:“为什么不自个进去看看?”
为什么舒允儿有这么多人爱着,而她却连一个也没有?这就是命?
不该出现在久马眼中的沉郁竟然明写在他的眼眸,他看着她,怪她明知故问,转过头,情难舍地望向房内的那张床,一双牛眼立即红了一圈。
“他还挺本事的,是不是?本来我还想等他病倒了,好耻笑他。”他笑,以掩饰心头的低落。
席齐儿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一个跟她一样可怜的男人!
“喂,你会不会喝酒?”他突然问,眼睛也不看她,依然看着房内。
席齐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像下了决心似的用力点头。
他没看见,自顾自的又说:“和我去喝一杯怎么样?当然,如果你不想那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照样能喝……”
“不,我也去!”席齐儿急急地挡了话。
呃?久马回过头看向她,以为他听错了。他刚刚只是随便说说,没料到她竟然应允?
凝着席齐儿盈盈的眼眸望了半晌,之后久马一手抚着额头,仰天嗤笑了一声。
懂了!
“那还等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撇撇嘴笑着说,看着又垂头的席齐儿,大刺刺地拍了她的肩,拍了后又觉不妥,搔搔头尴尬地笑。“那就走罗!”
一对不衬眼的男女,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廊上行去。
***
舒允儿一觉醒来,立刻感觉到左肩胛那难抑的灼热感,痛得她双唇紧抿着。
“允儿,你总算醒了。”一张放大的俊逸脸庞,正咧着一口白牙对她徐笑着。“这一觉,你可睡得真久。”弁裔玩笑道。
“我……”舒允儿挣扎着要坐起,弁裔赶紧扶住她。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陌生了许多,她好像真的睡了好久,久的像是去另一个世界绕了一圈才回来。
她眨了眨眼,还好回来了,否则就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弁裔任着舒允儿的纤手在他脸上游移,双眸炯炯地凝着她。“感觉好些了吗?伤口还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