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只吧?”乔安妮是受美式教育的,一向都是直话直说:“你对她的态度就是不一样,不像普通交情,是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维恺不禁有些懊恼,于是不太客气说:“我不想谈这些,如果没事,我就道晚安了。”
听他一点安抚的意思都没有,乔安妮也有女人的傲气,抢先一步挂断他的电话。
这“卡嚓!”一声,让他霎时清醒过来,彷佛发着高热的人,在昏昏沉沉后,又流汗降温,四周变得清清楚楚起来。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迷咒呢?就在十分钟前,他又打算卯尽全力去照顾紫恩,一步步踏进六年前的泥淖,当他所痛恨的“免费保母”。
紫恩在街头遇劫,令他丧失了一切理智,软化他设法筑起的决心。但问题是,这么多年来,紫恩在另一个世界成长,他完全不了解她,她究竟是纯真善良,还是世故狡诈?而就凭这份等于陌生的似曾相识,他有可能奉献出六年的努力,他的房子和金钱、他的全心和全意,然后再被她踩在脚下,无情无义地笑着……若是他再被她“利用”,那他就真是枉费为人,更何况,华尔街的金童,历经了多少的金融风暴,竟斗不过一个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女人?!
不可能!他简维恺不是笨蛋,更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尽避心思反复,第二天,他在公司开完会后,仍又把车开到曼哈顿去,在紫恩住处的附近绕了又绕。
白天看来,这服装店或许不是那么恐怖,但破落的景像仍教人泄气,若稍微停久一点,可以看到出入的份子,一脸吸毒的尸白,还有那墙角的流浪汉,紫恩居然当他是救命恩人,想和他交朋友?
这生活,是他逼的……最后,他将车子停下,走进了杜弗剧院。
今天,是第一女主角试演的决战,包括露芭娃、紫恩在内的几个女孩,要跳吉赛儿舞至死的这一段。
这差不多是最难跳的一部分,全场的重心全在吉赛儿,她一人独舞,感情强烈至极,由快乐的活,到悲痛的死亡。
紫恩从懂事起,就对“吉赛儿”倒背如流,文学的、童话的、芭蕾的或戏剧的,许多凄美的叙述及词句早已存入心底。
吉赛儿本是无忧无虑的姑娘,她的活泼美丽受众人宠爱,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眼光,但她的心仍是静止的,直到她看到阿尔伯特,她生命中的最爱,才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最后甚至波涛汹涌到淹没了他们两个。
阿尔伯特,一个微服出巡的王子,来到这个小村庄,见了如玫瑰花般娇丽的吉赛儿,他忘了他的王国、职责和等着他的未婚妻,只愿自己生而为农夫,娶吉寮儿为妻,和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我爱妳,以我无法分割的心与灵魂。”阿尔伯特告诉吉赛儿。
吉赛儿因爱情而陶醉了,但她如梦似幻的笑容,却引来另一个爱她的男人的嫉妒。
希拉瑞怀疑这年轻的外邦人,所以私下探查出他的其贵身分,甚至带来象征王子的黄金剑及订亲的贝西蒂公主,想揭开这位假农夫的面具。
欢乐的时光并没有太长,希拉瑞当街说出其相。
“他说的是真的吗?”吉赛儿的脸颊惨白似雪。
阿尔伯特无法否认,贝西蒂公主理所当然地挽住他。
天!我的阿尔伯特、我的未婚夫、我的爱,吉赛儿对着苍穹狂喊。
不!不是!那是两个未婚妻、两份爱、两段谎言,吉赛儿对着大地哀嚎。
“于是,我失去了理智,走向回不了头的疯狂……”当了幽灵的吉赛儿如此说着。
我开始跳舞,就在村子的街道中央,母亲求我停下、阿尔伯特求我停下、希拉瑞求我停下,但我却一直停不下来。
尽避我已不能呼吸,我的心已承受不住跳动,但我的双脚仍无休无止地舞着……条地,一阵剧痛在我的胸膛,再接不了下一口气、再踏不出另一个步伐……然后,我看到许多白影子向我包围而来,我想我是死了紫恩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着吉赛儿,她记起俄国的爱神,手拿着头朝下的火炬,乃是死亡的象征。
而有人说过,爱与死是不可分的主题,因为这是人类所具有最强的本能,我们拥有它们,却无法控制他们。
无法控制、无法控制……紫恩在渐弱的音乐中,体会着痛苦与不甘的长眠。
维恺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欣赏着紫恩的吉赛儿,忍住想鼓掌的冲动。照理说,试演是不允许人参观的,他偷偷进来没有人发现,最好也保持沉默。
她的舞技实在是增进太多,不再像从前那种半玩票性质,而是完全的专业。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这六年是如何度过的?为何放弃许多少女梦寐以求的歌手梦?
怎么会选择伦敦?这一大片的空白是他所不了解的紫恩,也是他任性放弃的岁月,在弥补不来的损失里,他还计较什么呢?
虽然仍觉得在跳舞中的紫恩太过遥远,但那种唯美及灵气却无法否认,那是维恺众里寻他千百度,在别的女孩子身上所感受不到的。
等紫恩一离开舞台,他就到休息室找她。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紫恩正靠着墙,将脚伸直在横杆上按摩,保罗面带笑容,十分热切地和她聊天。
维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说!“紫恩,我来接妳去吃晚饭了。”
“老兄,你晚一步了,我已经约好紫恩了。”保罗抗议地说。
“是吗?我和紫恩的约会是昨天就订好的。”他的脸转向她说:“对不对?
紫恩。”
紫恩太惊讶于维恺出现在这种场合,一时语塞,没有否认,便是肯定,保罗耸耸肩,走到另一边和别人说话。
“有吗?我不记得我们有任何约定呀?”她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
“我们有些话还没谈完。”他递过她的外套说。
“不会又要喝咖啡吧?”在试演完后,心情整个轻松,见到他是意外的惊喜,所以,她的笑中带着些许顽皮。
“不!今天吃大餐,好庆祝妳的试演成功。妳真的跳得很棒,我想,第一女主角是非妳莫属了。”他真心的说。
“你有看我跳吗?”她双眸发亮的问。
“偷偷看的。”维恺说!“妳的舞步和舞姿都完美无瑕,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吉赛儿求爱不成的痛苦,还有求生不能的无奈。这些年妳还页努力,舞都化入妳的灵魂了。”
他的一句赞赏,胜过千千万万的掌声,即使没有演成吉赛儿这角色,也不再有遗憾了。
她低头换上靴子,一方面也是隐藏自己湿濡的眼角,尽量平静地说:“谢谢你的赞美,事实上,我可能只演幽灵之后马莎一角,吉赛儿会由杜弗的台柱露芭娃来担任。”
“为什么?我不相信有人会比妳更适合吉赛儿。”他不解,也不服地说。
紫恩披上外套,随着他走出来说:“我的舞蹈中老少了一些什么,也无法具体的形容,而我自己也觉得,感情总没办法完全放开,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天分”吧!”
““天分”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妳的决心与努力。”维恺说。
“在工商业界,也许那是铁律,但在艺术界就行不太通了。在我学舞的过程中,最怕哪一天有人告诉我,说我再怎么跳,也无法成为顶尖的舞者。那感觉就像世界崩塌了一半,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下去。”紫恩很自然的就对他吐露出内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