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恩感觉到由他身体逐渐散发出来的温度,也许一部分是来自她的,在这冷瑟的秋风中,他竟然流了许多汗,汗水渗透了衬衫。湿了她的脸颊,也许还有她的泪吧?尽避留恋,她仍决定松手,往后退两步,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真的吓坏了。”
“若不是我的鲁莽,妳也不必受到这种罪。”维恺将手放进口袋说:“是我该说对不起。”
两人又彼此“相敬如宾”了吗?紫恩故作轻松的说:“你会中国功夫呀?”
“装的。”他笑笑,“反正大家都认定中国人会功夫,因此,我也就学“几套招式,没有功力,专吓唬人的。”
“结果很有效呢!”她突然想到说:“对了!罢刚救我的人呢?”
“走了吧?”他左右张望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我们那条街上的流浪汉。我每天给他钱,他居然还记得我,甚至救了我。”她双眼发亮地说。
“妳每天拿钱给流浪汉?”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时,他们已来到服装店前,四周阴惨惨的,只有已关门的店里照出森白的光。紫恩没留意到他不满的语气,微笑着说:“到了,我就住在三楼。”
“妳就住这里?”她的声音整个提高,连脸也皱了起来。
“对呀!”她转身去开大门。
“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妳活不过一个晚上的!”他气急败坏地说。
“我已经活过两个晚上了。”她打开三楼的门说。
“我先进去!”他一马当先的走到里头开灯,再检查浴室和柜子后面,才允许她入屋,“妳知道这里离红灯区只有两条街,住的只有罪犯和妓女吗?”
“胡说,我有很多同事都住在附近,也没听过任何人抱怨。”紫恩倒了一杯水给他。
“搬回长岛去!妳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放心。”他命令着。
“不!我未来的三个月就是要住在这儿,绝不再变动了。”她执意地说。
“天呀!这根本不是公寓,不过是几块木板而已,那些锁一点保护作用都没有,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维恺不敢再想下去,否则,他可能会拆掉这栋楼,于是只得勉强接下去说:“……我如何向你爸妈交代?”
紫恩没有回答,只是跌坐床沿,快速地卷起裤管,拿个热敷袋放在膝盖上,一脸忍痛的模样。
维恺忙蹲到她前面间:“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她细声说:“你晓得的,舞蹈要用到四肢,总会有些酸痛,一下子就会好了。”
他听了之后,抬起她的脚,缓缓地开始按摩。那接触有如一股电流窜入她的心底,她试着挣月兑,“不必了”””
“妳忘了吗?以前我也常这么做。”他不肯放下,并继绩说:“记得有一回,妳练舞太勤,脚趾甲都跳到月兑落,我还背着妳上下学,成了妳名副其实的“小马哥”。”
“其实,我同学比较常叫妳“阿简哥”。”她笑着说。
“那个外号我也知道。”他说。
“你知道?!”她惊讶的张大眼睛,“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还有那一句。阿紫爱阿简,阿简爱阿紫”的口号。”他干脆全部说出来。
紫恩的脸色红如彩霞,两个人都静默无言,最后,她将裤管卷下,轻声说:“我好了,不痛了。”
他站起来,指尖还留着她肌肤细柔的感觉,“紫恩,我是说真的,我请你搬回长岛,妳千万不要为了赌气,就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一切都算是我的的错,我有责任保护妳。”
“我也是说真的,我没赌气。”她又说:“维恺,你没有错,我也不是你的责任。我已经二十二岁,也独立了许多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实在不必太操心。”
他看着她,表情复杂地说:“妳永远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对不对?”
“你不也是如此吗?”紫恩顿一下的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一天班呢!”
他又看看她,叹口气说:“妳有没有手机?”
紫恩点点头又说:“但不常开机。”
“开着。”他说完,就仔细地抄下彼此的号码,“有什么事,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打九一一不是比较快吗?”她开玩笑的说。
他却不笑,反而很严肃地说:“紫恩,我保证下一次和我喝咖啡,会是个很愉快的经验。”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紫恩觉得满心感动,彷佛她已等待了六年,就为了这和平的讯号。
于是,她也忍不住说:“我再也不会和方安迪出去了,虽然那不是约会,我也没有利用他,但还是避免误解比较好。”
与其说是因为方安迪,毋宁说是出自他的妒忌心,维恺由于动机不纯,所以,表情有些讪讪然的,故意说:“那保罗呢?”
“简维恺,你管得大多了吧!我又没有问妳方乔安妮的事。”紫恩果然抗议很意外的,他笑了出来说:“看来,我们真的是当兄妹比较好。”
一直到维恺离开后,紫恩还呆呆地想着关于“兄妹”的话。如果能真的当他是哥哥就好了,内心也许就不会始终寻寻觅觅地,有着彻骨的寂寞。怪只怪他们相爱太早,小女孩时,她不懂得珍惜,如今命运给了她三个月,或许该算是要尽此生的缘分,让遗憾少一点吧!
在街道上的维恺,望着三楼的窗户,心想,我要努力学习当她是妹妹,虽然并不容易。
远方的黑夜似无止尽,路也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下方才背热的号码,彼端传来紫恩柔柔的声音:“哈啰!”
“是我,我只是要试试通话效果好不好而已……”他一路走,一路讲下去。
借着电话,至少他知道她在那栋危楼里还是安全约,而她也知道他平安地穿过曼哈顿夜晚的巷弄,坐上他的车,再顺利开回苏荷区。
晚安,紫恩。
晚安,维恺。
第五章冰释
苏荷区的高级住宅区和曼哈顿近红灯区的危楼,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维恺回到他的住处后,看着他拥有的名画和名牌家具,经过室内设计师特别的装潢;再想到紫恩栖身在剥落的墙和污秽的地毯间,一种强烈的内疚及不舍令他觉得坐立难安。
都是他害她的,还说要照顾她;在纽约,他在奢华安逸的天一方,她却处在脏乱危险的地一角,这样的天差地远,每多一分一秒,就愈教人难以忍受。
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维恺由窗户这头踱到那头,满心都是紫恩。他原是要保护她,给她好的生活,她应该住在像苏荷区这种地方,而他不就现成有一栋公寓吗?若她不愿回长岛,可以住在他这里,上学和练舞都方便,也不必让他每天提心吊胆的恼得无法成眠。
维恺终于不再像困兽般的来回走动了,而是立在窗口,紧盯着对街那依然闪亮的画廊招牌。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去接,是乔安妮,语调不是很愉快说:“我刚才打手机,却一直在通话中,你为什么没有回蓝星呢?”
“我送紫恩回家。”他有些疲倦地说。
“紫恩是安迪的date,应该是安迪送她吧!”她说。
“就替我向安迪说声抱歉吧!我妈要我照顾紫恩,所以,我必须看看她住的地方。”他说。
乔安妮迟疑了一会儿,“她似乎对你非常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两家从小是邻居而已。”他以不变的口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