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绩说!“结果很不幸,我来纽约,也见到你了,彼此弄得很不愉快,所以,我搬走,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她再见他,是不幸?紫恩就有这能耐,一句话就把她的血压逼得升高,情绪到达沸腾的边缘。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冷静的说:“妳现在搬到哪里?”
“杜弗剧院附近,交通方便,用走的就到了。”她说。
曼哈顿的房子良莠不齐,好的住不起、差的不能住,有的地方金碧辉煌,有的则形同废墟,而无论哪一种,都不适合紫恩。他问:“安全吗?”
“当然安全!舞团里有很多人都住在那一带,大家彼此照应。”紫恩过度轻快地说,心里却想,这与你何干?
“包括保罗吗?”他阴沉地再问。
他的口气好怪,她忙岔开话题,“你说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维恺突然有想抽烟的冲动,六年了,他能掌握生活和事业,但控制紫恩的技巧,似乎仍然没有进步,她总能一溜烟地就跑到他所不及之处。他不自觉的送出轻叹,“第二件事,是关于方安迪的。”
“方安迪怎么了?”她不解。
“妳和她是认真的吗?”他问。
紫恩的脑袋转了两圈,才弄清楚他的意思,忍不住惊愕地说:“我和方安迪?老天!我才来纽约不到一个月,能和他怎么样?”
“可是安迪却很喜欢妳,立志追求妳,逢人便说妳是他的女朋友,今天你们不是还一块儿出去约会了吗?”维恺气也不喘一下的说,句句逼人。
“那根本不是约会,我只是想参观州立大学,看有没有选课的机会,恰好安迪是那里的学生,我请他当向导,就这样而已。我从来没当他是男朋友,更没有接受他的追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质问我?”她深觉委屈,便稍稍激动地说。
“因为妳误导他!”他说:“安迪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妳给他一个笑,他就会想到婚礼;他可受不了妳利用完他,又将他一脚踢开的自私做法。”
闻言,紫恩的脸都涨红了,瞧他把她形容得多坏!她咬着才说:“我……从来没有误导他,更没有利用他……”
“既然如此,妳就不该让他带你去逛纽约,答应他出去吃饭,和他上酒馆,这样等于是在浪费一个男孩的时间和金钱,是很不道德的……”他有些失控了。
居然还扯到道德?!紫恩觉得他根本是在羞辱她,就为了六年前她对他自尊心的践踏!
与其说她是为了方安迪,不如说是为他自己。
但她没有必要接受这些不实的谩骂,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她颤抖地想由口
袋掏钱付帐,心想,差劲、差劲、差劲透了!
“还有保罗”””他内心的火仍未熄止。
“简维恺!”她站起来怒声一低喊,咖啡店里的人霎时全看向她,只见她恨恨地说:“你凭什么过问我的感情生活?我可没问过你和方乔安妮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若不是可惜会毁了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她还真想拿咖啡浇到他的头上!这一次,她连钱都不付,把所有的尴尬和不堪留给他,算他是罪有应得,自己则跑入黑暗的街道,发誓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了!
维恺的确是狼狈极了,好在他们说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
在一阵异常的寂静后,咖啡店的老板说:“小伙子,你不追上去吗?”
由玻璃窗往外望,紫恩并没有回到蓝星,直接往霓虹灯深处快步而去。曼哈顿的夜可不是散步用的……维恺心一惊,丢下钞票就往外追赶。好得很,他是不是又闯大祸了?他们为什么每次喝咖啡,都会喝出问题呢?
紫恩哭得运路都看不清楚,他实在是人可恶了,老爱控制她、批判她,这样莫名其妙的男人,活该他六年前被拒绝!她没有嫁给他是对的,这是托天之幸、托地之福,不愿嫁的理由早就很明显了,任何人都讨厌他那种嚣张跋扈!
她用力地抹泪,在眼中氤氲的霓虹色彩愈来愈少,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来到人烟稀少区,等她注意到时,已是东西南北分不清楚了。
四周除了形状丑怪的建筑外,只有将纸屑吹得满天飞的风,发出怪兽般的声音。路灯是破的、车子是死的,有光的窗口也似闪着磷火的坟墓。
紫恩突然想起一部电影,一对情侣迷失在纽约夜的街头,历经了一连串被围殴及强暴的危机,恐怖地令人喘不过气来,像一场匪夷所思的可怕噩梦。紫恩没想到自己也有落入地狱的一日,而她才一个人,铁定会死得很惨!
一切都要怪维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看他怎么去悔恨终生,赚再多的钱,迭再多的金童,也弥补不回来!
不!此时不必想他,命是自已的,痛也要自己捱,她必须冷静,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紫恩往前走着走着,习惯荒凉与黑暗后,慢慢的就不觉得慌张了,只是几次有脚步声传来,她仍会吓得如惊弓之鸟似的躲起来。
终于,她看到一堵墙,上面写着大大紫色的“Love”,她认得了,白天这里有一个热狗摊,离服装店有两条街的距离。
紫恩加快脚步,鞋跟的声音在空巷里跺跺敲响。蓦地,自一条暗巷中横出几个黑影,凶神恶煞似的挡在她的面前,害她差点跌倒。
“女孩”””有人叫着、有人吹口哨、有人笑。
钱?大家说二十美金是救命钱,但他们有三个人……紫思想尖叫,但却害怕得发不出声音来,这辈子,她还没有遇到如此可怕,又天地不应的时刻!
然后,不知由何处,另一个黑影踱到她前面,在那三个歹徒还没搞清状况前,一大堆的酒瓶就眶啷眶啷的砸了过去。
“干!是谁?”那三个人东躲西问的嚷道。
紫恩趁这混乱,拔腿就往服装店的方向跑,歹徒之一想挡住她的去路,但混沌的风雾中有人奔跑而来,并焦虑地大叫,“紫恩!”
是维恺!如逢亲人般,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回应他,直到看清他着急、惶恐的脸,他轻轻一带,就将她保护到身后。
酒瓶丢光,那先前救她的人已渐渐乏力。维恺学李小龙般大吼一声,连连打出一套中国功夫,那三个歹徒愣了一下,想要攻击,却不敢真的近身。
不到一分钟的僵持,对方终于选择撤退,纷纷窜入黑暗中。
像经过一场浩劫,方从地狱归来,脆弱使得她真情流露,紫恩再也不顾一切地飞奔到维恺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一如从前!
是的,一如从前!维恺稳住自己,感受着她的冲力,忆起了在南非他失踪回来的那一次,紫恩也是红肿着双眼跑向他;还有,在台北骑摩托车受伤时,医院里的她也是如此扑过来。
太多大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向这暗巷中的两个人,虽说是“利用”,他不是也很快乐吗?甚至再也寻不到同样纯真的感情吗?只因为十九岁受挫折后的执拗,让他故意不去记起那美好的一面,宁可以冷漠对待那些曾有的年少岁月。
这一刻,他不想再伤害紫恩了,如果她恐惧,他何尝好受?所以,又何必“刀两面,刺痛她,又刺痛自己呢?
就如老妈说的,当她是妹妹,无爱无恨,彼此恩怨比风轻,就此散入天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圆满收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