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乔因为心念着尚恩,趁着他们聊天时,已到洞口。
拨开纵横生长的枝叶,人口并不大,芷乔循着火光而行,逐渐听到哗哗的水声,身体也感觉那份舒适的沁凉。
一个转弯,山洞突然拔高,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可供数百人集会的广大空间,尚恩他们已在各处置了火把,所以一点也不阴森可怕。
“看,德渥族的壁画!”比尔族长在身后说。
每个人都在研究那天然染料画出的熊、水牛、沅熊、猎人……等图形,红黄色彩依然鲜艳如新。
“来看看我们费尽心思找的瀑布,那才是奇观。”彼得引他们往更黜暗曲折处走。
“尚恩呢?”芷乔问他。
“在裹面吧!这山洞可深呢!”彼得说。
穿过一个窄道,又到另一处大空问。他们首先被那各形各状、闪着莹白光泽的钟乳石所吸引。
“哇!太美了!”芷丽忍不住惊叹。
但她的声音多半破水声盖去。
那瀑布其实不大,但因上下的落差,就造成极大的声势。往上看是无止尽的黑洞,往下看也是无止尽的黑洞,杰恩丢一块石头下去,久久没有回音。
“不会是通到地狱之门吧?”杰恩说。
“昨天我们刚一进来,就有一堆蝙蝠冲出来,的确像地狱。”彼得说。
瀑布的一部分水形成小溪,澄静的水中竟有透明的心虾小虫。
“他们久不见天日,都是瞎眼的。”彼得又说。
“据说中国西南也有一群长年住在山洞裹的人,皮肤雪白,眼睛也是盲的,因为不用嘛!”杰恩说完,见大伙不信,又加一句,“是尚恩告诉我的。”
“没想到尚恩也会乱盖。”彼得说。
“他不是乱盖,而是武侠小说看人多了。”芷乔说。
“嘿!妳真是恢复记忆了!”杰恩再一次确定。
因为记挂尚恩,芷乔又率先走过临时搭建的木桥,往一条清过的小道走去。
幕地,她感到一个移动的身体,伸手不见五指中,那人轻轻靠向她。她知道那是尚恩,他们应该说话,却都保持沉默,只面对面,让心全然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黑暗狭小的空间裹布满了一触即发的悸动,像随时可以潦成一片烈焰。她的心狂跳,呼吸急促,应和他传来的热气。他几乎碰到她,但没有:只是如此近,近到汗毛微绷,轻颤似蝶翅般纤锐敏感。
此时无声胜有声,相近胜相拥,感情更难自抑了。
众人的笑语打破魔咒,火把晃亮时,他们迅速分开。
小道之后是圆形的房间,顶上垂挂着如珠炼的钟乳石,一串串放着异彩。芷乔专心欣赏,脸上红晕始终不敬。
“这就是药师祈祷的地方。”尚恩的声音有些不稳,“现在大家灭掉火把。”
火熄后,室内并不暗。远在石壁的上端,突出几片扇形的钟乳石,其间有微微的红光发出。
“那是“朝阳”!”比尔族长激动地说。
“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去?”路克问。
“有一条小绳梯可以用。”彼得走近石壁说。
“哇!这绳子那么细,不踩断才怪!”杰恩叫着。
“你别忘了祭师一向是女的。”尚恩转向现场的两个女生说:“这工作就要靠妳们了。”
“我一定会踩断!”芷丽连忙摇手说:“不要找我,芷乔起码比我瘦十磅,她上去还差不多。”
“妳总算承认妳不瘦了!”尚恩打趣说。
“喂,事关重大,你少贫嘴!”芷丽瞪着他说。
尚恩用力拉扯着绳梯,直到确定,才让芷乔去踩。
那梯子至少有三、四十格,她一踏就往下陷落,极像柔软的螂蛛网。众人怕她掉下来,全部围在下方,以防意外发生时,可以接住她。
摒气凝神之中,芷乔终于爬到顶端。面对那颗红彩尖晶钻时,她目眩了好一阵子。比拳头稍大的晶钻呈不规矩形,尖尖的长立方体向上幅射,完美的接合与凝聚,使它的莹润剔透及纯度都无与伦比。
最美的是它的颜色,由底部的紫红,散出大片的玫瑰红,几线粉红,最上面是一点映着红光的晶白。
“芷乔,妳还好吗?”尚恩问。
他的声音夺回她的理智。用事先准备好的袋子,把“朝阳”小心地放进去,再用长绳慢慢地降下。
下面的人拿到“朝阳”,并不打开,仍围着让芷乔能安全落地。
她往下踏之前,由口袋取出她修绑了一夜的“太阳之女”,轻放在扇空中间。它的脸歪曲,身上伤痕累累,项圈断裂,但一种彼此呼应的乎和感令她安心。
她的最后几步是被人抱下来的,她直觉是尚恩。
“朝阳”的绝美让每个人惊叹不已。
“哇!好在我们先拿到手,否则珠宝如美女,会引起战争的。”彼得说。
“我看“朝阳”的色泽和纯度,虽然只有四百多克拉,恐怕比孔雀王朝那一颗五百克拉的还值钱吧?”路克评鉴地说。
“管它值多少,反正它是我们德渥族的无价之宝,属于地球的资产,无论是一千万美金或一毛美金,都没有差别!”比尔族长训示地说。
离开时,他们一一把火把灭掉,让山洞又回到原有的黑暗与宁静,只有飞瀑日夜奔流,只有盲眼的动物寂寂栖身,再面对光明时,大家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妳把“太阳之女”放上去了吗?”尚恩问。
芷乔点点头。
“妳会造成几百年后考古学界的混乱。”杰恩笑着说:“他们会探讨木女圭女圭为什么残破不堪?身上为什么绑铁丝和绳子?为什么郑重其事放在高处?谁放的?是宗教意义还是社会意义?等等等……”
“看来够他们写好几篇论文,拿几个博士学位了。”芷丽说。
“他们绝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小女生一时兴起,把她坏掉的女圭女圭放上去而已。”
彼得也扯了一句。
全部人都笑了,欢愉的气氛直达天际,连芷乔也受到感染,唇边绽开一抹笑意。
她留在山洞的不仅是“太阳之女”,还有那个小道中令人回味不已的接触,她将藏在心底;有还不会忘记。
回程时,两个女生和比尔族长搭水上飞机离开,其它人则走原路回去。
“芷乔需要到医院检查,看看脑部的状况好不好。”尚恩不断叮咛着。
“你自己也受伤了。”芷乔反而担心他。
“尚恩是粗人,皮厚骨头硬,拿些印地安草药随便抹抹擦擦就够了。”彼得在一旁说。
飞机在一片笑声中出发,危颤颤地转几个圈,比尔族长小心翼翼护着那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朝阳”。
山林愈来愈远,葛芝湖也逐渐缩小,他们在美丽晴蓝的阳光下飞向太平洋。
白云如絮的天空,动人深蓝的峡湾,一望无根的大海,一一掠过,芭蕉叶形状的德渥岛在望,他们继续飞,直接回到北方半岛。
再见了,葛芝湖:再见了,太阳之女;再见了,妈妈;再见了,十七岁……再见了,尚恩。
一朵云缓缓飘来,算是给芷乔一个回答。
第八章
芷乔替浅棕色的心熊顺理着毛。十二月的阳光轻洒进来,照在柜子上,有一处空着,那留是“太阳之女”的位置,她过了好久才习惯。
从美国回来约三个多月她一直很忙,先是永平寺母亲的奉召及法事,那张翻拍的黑白照还是尚恩的母亲不计前嫌,由箱柜找出来的。
按着她努力考托福及申请学校。她记起自己十七岁的志愿,想随着尚恩的路,共常一名医生。虽然是漫长艰辛的过程,但她多希望能与尚恩匹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