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走?雅各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一下午,是为了这一刻吧?
她想让他听听教堂的除夕钟声,想要建立他们的过年传统,这几年她正全心全意把他纳入她的生活中。她把他视为她的家人了。
“你啊,一直躲在后面,我怎么跟你拜年?”
因为做这种事情好别扭,兰西见他没见到她脸绝不收红包,想生气又记起老一代吩咐过的,过年期间不能动怒,她只好从他脸侧不甘不愿移出她绯红的小脸。
“恭喜发财。”轻轻柔柔地笑着,当着她羞赧泛红的娇容收下红包,看她给完红包手掌仍旧平伸在他眼前,向他索取她的压岁钱。雅各意会笑道:“明年我会帮你准备两包。”
“不管,红包拿来。”她坚持立刻拿到该她的。
“我没准备!”
“谁说的,你明明就有!”兰西飞快从他外套底下拿出一个连雅各自己都不知道的红包,然后眸子滴溜一转,她模样娇俏地瞅了一下傻眼的男人。
“恭、恭喜发财。”红着脸把红包折成四折,慎重收起,那模样仿佛那只红包真是他为她准备的。
雅各看着她呆楞好久好久,想起她刚才的取暖动作,他不禁轻笑起来。
将有扒手天份的女人放在石栏上,他的指关节柔柔轻刷她又红又烫的面颊,拥着她闭眼静静依偎着。天生语拙使他只能以老话一句来表达心中的莫大感动:
“我爱你。”
虽然梦里已经听过千百次,但面对他如此,兰西仍羞赧无语,脸爆红。“嗯。”
铛铛,铛铛,铛铛……除夕夜的钟声,在他们背后定时敲响。
“明年,你想要多少?”背她上山时,他淡淡请示着。
“只要是台币就好,台币哦,记得。”有个爱用国货的女人这么答非所问着。
铛铛,铛铛,铛铛……
“你包多少钱给我压岁?”不放她下来,背她走上石阶时他突然又淡淡开口。
“秘密。”
“我包多少钱给你压岁?”
“……”
“有两百块吧?”她的反应让他做出最悲观的估计。
他是故意惹她的吧?兰西别开头不理他,欣赏山下美轮美奂的夜景。
“不吵你了,我自己看。”
“不可以!”兰西一惊,环在雅各颈间的两只手臂立刻收紧,动作野蛮地将他勒得动弹不得也笑不可抑。“现在不可以看!不可以!”
“哎呀,小妹妹说今年要带人来,果然是TC呀,稀客稀客,麦克今年会高兴死。”山顶上,一个拿着夜镜望远的妖娆女人跨着三七步,鲜红欲滴的红唇间衔着一管烟,透着镜片欣赏着小弟弟小妹妹打情骂俏,嘴里边啧啧称奇:“TC小弟笑起来原来是这德性呀,不会很吓人嘛……还不错嘛……”
这是自冬眠苏醒之后的第二年,山顶上、山阶上钟声低回。
新年快乐。
罢开始她不明白,后来次数一多,行为建立了模式,她渐渐懂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他会向她示爱。
罢开始以为他纯粹是表白,慢慢地,她懂了他的意思,懂了在情感表达方面相当笨拙的男人的意思——他想要她响应。这个男人想知道她对他是否怀有同样情感?不是迫切希望获得答案,他只想了解他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于是他开始试探,以一种不符合他行事风格的方式,柔软地试探她。
这是从台湾回来之后的第三年,她终于领悟也必须开始面对的事。
第一年,乍听他正经八百地向她表白,她不知所措,来不及吭声就过了。
第二年,她心里稍微有底,听到那句话时却依然措手不及,可是、可是她至少有嗯了一声。这声响应很轻很轻,比屋外的北风更淡,听起来了无诚意,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听见了。
如今,她隐隐约约猜知了他的心意,可是,心理准备依然不够,总觉得时候未到,末到……
“我爱你。”
当她又方寸大乱起来,她才终于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永远没有心理准备足够的时刻。这是第三年,也是他第三次状似不经意的表白,声音平稳平淡,还是维持他傲人的冷度利度。今年她应该做出响应,必须要,可是那张仿佛等着看好戏的笑脸,总会惹出她心头的无名火。怒眼相对,是他们两个一开始就停不下了的相处模式,十二年了已经定型,她控制不住。
她眉头深锁,一脸困扰,不悦的瞪眸始终未离他要笑不笑的冷瞳。
见他转步欲出,她赶在勇气消退前用力开口:“我、我接受!”
没预期到这个,他在门口呆楞一下,转头看着说完之后觉得很糗的她。眉头挑了一挑,眼中闪现莞尔的笑芒。
“你让我开始期待明年了。”他的笑扩及嘴角,脸上隐隐流动着温柔。
因为他这句听似不经心的话,她告诉自己,明年、明年一定要说回出来,不再让他唱独脚戏。没人响应的感情太寂寞。他不是孤岛,不是。
明年,明年一定。
“你这样看我,我会解读为你在诱惑我。我们才从床上下来,如果你不累,我也不会介意的。”
错愕一呆,随即激烈否认:“我才没有!”
“我其实也同意可以再来一次。”陷入长思。
“我说我没有嘛!你耳背啊!”和他讲不到三句话,依照十二年来的惯例,耐性不佳的她又开始动怒。
“外面大风大雪,床上舒服多了,你不认为吗?”认真提议。
眼看两人又将陷入有理说不清的混乱局面,美腿直接一脚赏过去!
夜黑风高,某对爱侣如同过往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今晚又陷入一个话题各自表述中。阿尔卑斯山下的某栋小木屋,今年春天依然很热闹。
走出冬眠的第三个年头,期待明年春暖花开。
今年她生病了。过年期间又咳又吐,病况来势汹汹。
静夜里,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他还听见不舒服的轻叹。心头一揪,抬眸时背向他的病人已经翻动病弱身躯,体态娇娇懒懒地面向他,娇颊红似火。
病人的脸色艳得不正常。从不太舒服的睡梦中冉冉转醒,兰西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一掀开眼睫,便与上头一双冷锐的黑瞳对上。两人凝眸对视半晌,雅各俊眉渐渐斜挑的时刻,也是她渐渐锁眉的时候。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
“喔。”应了一声,低下头,径自翻阅着杂志。这是女主人硬塞给他打发漫漫长夜的书刊,身为此类刊物鉴赏家的男主人号称绝对滋补养眼的绝等上品。
这人真气人。“这位先生,你听不懂人家说的话吗?”
“理解上应该是没问题,这位小姐。”
兰西趴在枕头上,气炸地瞪着雅各气定神闲、头没抬地平淡说完,杂志又翻过一页。想踹人的美腿突然痒得很厉害。两点半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
“我说你呀,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用你照顾,你走开。”被他气死!她在生病,人好烦,为什么还要被他惹得火冒三丈?“你跟我有仇啊,干嘛老是气我。”
“其实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你想要我早点休息。”注意力从搔首弄姿的果女图片上,分一点出来给横眉竖目的小姐。
她瞪他,眼睁睁地一直瞪着,眉头死锁。“我老实说了,你会照着做吗?”
他给她面子,故意低眸思考三十秒:“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