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得好好的。他藏在书库,该藏得好好的?!谤本不可能给这些人机会,来这里堂而皇之地污辱他——突然,贵媛安一愣,笑得有些僵了。书库?书库?!
大哥可以让我进去你的书库吗?
那个,我想,看看书。大哥的书库里,应该,应该很多书。
斌媛安镇静的面具破裂了——原来,她都知道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用力地咬着牙,才能止住那从心里爆发出的哀号。
“人证物证俱在,休得狡辩!”席中,有人趁机大声嚷嚷。还有人这样讥讽:“一颗痣长在那儿,不男不女的,终究会因色犯难。”众人目睹了他的表情,都以为他们终于打败了他。这些在官场上吃过他亏的人,都想看看他跪伏在地上,像乞丐讨饭一样,向他们求饶。
为首的老人更是期待,他又说:“要不是太后有令,除夕绝不得传递奏报,否则今日来的便不是老夫,或是审刑院那班被你收买的监兵,而是全婺州的军团!他们都会自愿将矛头指向你,因为——这是如此无耻的重罪啊!斌都堂。”
面对这些嘲骂,贵媛安并没有动怒。他睁开眼,瞪着老人,挥笑。“是郑参事吧?”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你们士侯派给了他多丰厚的好处,让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敢在我身边做这种事?”那句众叛亲离,让他很快地联想到离开府邸的郑参事。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任何外人可以在多福院里进出。
老人冷嗤一声,不屑道:“天要亡你,你还要怪罪他人?”
“没错,今天,是天要亡我,而非我不能。”贵媛安的狂傲,让众人惊怒。
老人却笑得更得意。“笑话,小子,你难道都不知道,自家养了一只毒蝎吗?你今回栽了觔斗,便是被这毒蝎反咬一口。你正是中了你眼角那颗痣的魔道!”
斌媛安一震。“你说什么?”毒蝎?他们敢用毒蝎这样的词来污辱她?
“可悲啊!被你那心心念念的人背叛,都不自知啊!”
斌媛安的脸色更加阴沉,眼神还着狠毒的杀机。“你说谁是毒蝎?”
老人以为他是受不了真相,硬是要说,妄想逼他发疯。“那只毒——”
忽然,贵媛安徒手槌破身旁的大花瓶,再一个眨眼,已猛地攫住老人的喉头,另一手更血淋淋地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直逼老人的下颔。
“你再说一次。”贵媛安睁裂眼眶,龇着牙笑道。
老人哑叫着。“你,你……你胆敢……”
“说啊!”他狰狞着脸,又加重手劲,大吼:“不要命的话就说啊!再说,我先割了你这老贼的喉,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
众人惊慌得纷纷起身,想上前阻止。可是贵媛安仅一个瞪视,就让他们乱了分寸。他们怕逼急了,老人的命就完了。
斌媛安环顾这些窝囊的人,又笑,是失去理智的疯笑。“我就要如你们所愿去死了。”他说:“还怕多赔条肮脏的人命下去吗?”
说着,他举起那只碎片。众人惊呼,眼睁睁地看他就要挥下去——
“大哥——”这声呼喊,让贵媛安怔住。他看向门边。
斌蔚站在门迁,泪流满面。她哽咽地说:“请你住手,不要这样。”
然后,她笑。“他们,说得对,没有错。我,我是毒蝎。”
斌媛安怔愣了好久,好久。一醒神,他便将那瓷片摔个粉碎,将捏在手里的老人给扔出去,其他人也被轰滚出屋。
在此刻,他的世界是静默的,是死寂的,不在乎生死的。因此他压根儿不理会那群老人的叫嚣,不在意他们要派多少兵员来,抄他的家、灭他的族、杀他的人。
在他的世界中,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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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大堂上,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他们两人长久宁静的凝视。
斌媛安一直看着她,从她的眼,一路慢慢地往下看,看到了那双颤抖不已的小脚,再一路缓缓地往上爬,眼神定在她那戴着翡翠扳指的手上,出了会儿神之后,又爬回了她的脸上。
这段凝视的旅程,终于让他把这女孩近日的异常给想个通彻。
他堆起微笑,轻声地问:“妳都知道了,蔚蔚?”
斌蔚吸口气,佯装稳笃,出声答:“对。”
斌媛安呵笑一声,再问:“那妳有什么想法?嗯?”
斌蔚望着他,不说话。
“妳说话啊。”贵媛安没了笑。“很失望吗?”
斌蔚终究是静默的。
“很失望吗!”最后贵媛安失了控制,对她吼了起来。
斌蔚忽然转身。
斌媛安一看,马上大吼:“妳去哪里?给我回来!”
斌蔚跑出了这间大厅,贵媛安也跨步追上去。
斌蔚一路逃到多福院的房间,锁起了门,慌乱地在斗柜里搜着。
她搜出了一个白纸药包。她艰困地咽了口口水。
那是她偷偷从花房那儿弄来的,下人们都会将这药粉洒在植物的根叶上,用作驱虫。她将药粉倒进杯子里,冲了茶水。
此时,房门被猛烈地一撞,发出巨大的震响。
“贵蔚!”贵媛安在外头像野兽一般地叫。“贵蔚——”
斌蔚哭了出来,颤抖地端起杯子,就要喝这毒水——
这便是她选择的路!
打从她一开始选择背叛贵媛安,她便决定走上这条死路。
他们都是罪人,她也要赎罪。她揭发了这等恶事,置他于死地,又怎能苟活?
忽然,房门被撞开了,贵媛安瞠裂着眼,看着她拿着杯子就要饮下的模样。
那当然不是一杯普通的水,他怒不可遏,像猛虎一样扑上去,打她的手。
那杯子碎了满地,里头的水洒在地上,让灰黑的地砖马上变白。
“妳这是做什么?”贵媛安悲痛地大叫:“我是做了什么事,要妳用死来惩罚我?!”
斌蔚咬牙不答,躲开贵媛安的抓攫,又要去斗柜里拿那药包。这次,她竟直接要将那粉末倒进嘴里。贵媛安追上去,愤怒地擒抱住她,把她的小手捏在掌里。
“对!我是做错了,我是做了万恶的歹事!妳知道了,所以妳这样揭发我,我认了,我很心甘情愿地认了——”他痛心疾首地怒吼着:“既然我认了,妳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我?用死来惩罚我?妳万万不可用死来惩罚我啊!斌蔚——”
斌蔚哭喊着:“走开!走开——”
斌媛安更怒,加重力道,硬是将她揣得死紧,贵蔚哽了一声,这拥抱让她连呼息的空间都没有。
斌媛安终于能好好跟她说话,但一开口,他的声音哽咽得干哑。只要一想到她要自绝,他就怕,怕得什么都不想计较,怕得连他自身之后的境遇都顾不得了。
“我这么做,不为别的。”他说:“我只是希望妳能过得自在,不必再怕什么人。我当了王,妳便是这国家的王后!我们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随心所欲,妳为什么不高兴?妳为什么不睁只眼闭只眼,放手让我去做?为什么?!”
“不!不要!你,你不是大哥!你不是!”贵蔚痛苦地大叫:“我喜欢的大哥不是这样自私的人!我才不要做这自私的人的妻子!”
斌媛安的脸僵凝着,不可置信地对上贵蔚的瞪视。
之后,他却笑了。“这是妳的答案吗?蔚蔚。”
斌蔚皱眉,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就是妳的回复吗?”他再说:“妳不想,当我的,妻子吗?”
听到这话,贵蔚的心扯裂着。
她紧紧地握着那只戴了翡翠扳指的手,好像怕人抢去她的宝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