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不要紧,只要他不说出口,她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可心却背叛了她,怦然跳动,仿佛回到那夜在书房内,紧张又期待——
“感觉像是我的身体里还住了另一个人,他透过我在看世界,他的感觉都能传递给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控制了我,让我做出奇怪的事。”
例如,初见时突兀地拉住她的手;在书房里几乎吻了她;看完整柜他从前根本不看的言情小说,只为了想知道如何接近她;找出尘封许久的雕刻工具,一刀一凿,细密地刻下对她的心意……
回想起来,他仍不认为这些是自己会做的事,但他做了,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就像心底有什么在驱使他——陌生、炽热而又强烈的情绪,依言情小说的说法,也许可以称为爱情的魔力?
“听起来你问题不小。”她开玩笑地说。
“如果我说,只有妳能解决我的问题!”话语被另一波咳嗽打断,不小心被喉糖呛住,他咳得比先前更厉害,像要吐出血来。
梁意画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抚他背脊。
“水……”他指着开饮机。
她连忙倒了水给他,扶他坐起。
他好不容易压住咳意,喝了口水,又咳起来,水杯没拿稳,掉了下去。
“啊!”她急忙伸手去接,身子因而横过床铺,可纸杯还是掉在毛毯上,瞬间沾湿了一大片。
她懊恼地捡起纸杯,忽觉有道急促温热的呼息吹拂在颈间,她一怔之下侧过头,微启的唇正好和他的唇接个正着。
她心跳霎时停了,瞠大的眼眸看见他同样惊愕,这一瞬间,谁也没动。当她感觉他的唇轻移,缠绵温柔地摩挲着她,她依旧失神,几乎要放任他为所欲为,直到薄荷的凉味随着他的入侵进占口中,她才倏然醒神,惊惶地退到角落。
他呼吸急促,俊颜染满动情的浅红,“抱歉,妳靠得很近,所以我……”一时情不自禁。他知道瞒不了她,一开始的接触确实是意外,后来的辗转轻吻却是因为他想要那样做。
梁意画的脸色因震惊而显得苍白。他的眼神是歉然的,歉疚他吓着了她,伹没有后悔!他不后悔发生的事。
她想说些什么,下意识地舌忝润了唇,一并把残存的薄荷味舌忝入,苍白的脸顿时转红,低头回避他的视线,僵硬道:“你不必抱歉,该道歉的是我。我想,也许是我有些地方表现得不够明确,让你误解了,我一直当你是弟弟看待,你明白吗?”
他神色一冷,“我不想被妳当成弟弟!”
“但我只当你是弟弟!”她低喊,“我们年纪差太多,你还太年轻,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误会我们之间的感觉是情爱。我承认你很有魅力,我被你迷惑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这是我的错,我希望还来得及拉回失控的情况。”
她咬住下唇,“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们还是朋友,最多也只是朋友。”小心地将木簪放在床边桌上,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垂首道:“它很漂亮,但我不能收。”拉开布帘,她疾步走出。
他脸色铁青地瞪着桌上的木簪,听着她的脚步声匆匆离开,像是急着逃离一场灾难。
直到她的声音远去,他依旧瞪着木簪,突然伸手抓起它,使劲往窗外丢出去,木簪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远远地落入花圃中。
他揪起毛毯,用力将脸埋入其中,良久,动也不动。
云黎高中图书馆是一幢五层楼的建筑,一楼是附设小咖啡厅的书店,店外设置露天咖啡座,入夜后盏盏铁灰立灯点起,打亮处处晕黄温暖。
小桌旁,姬秀和、魏霓远与傅珑树环桌而坐,桌上摆着一壶温热的水果茶。
罢结束三天的拍摄工作,兴匆匆赶回来逼问“保健室告白记”的魏霓远听完了经过,脸色难得显得严肃,“后来呢?这几天她怎么样?”
“就跟平常一样,她还是会跟我说话,依我妈出门前拜托她的,定时盯着我吃药,随时注意我的身体状况,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傅珑树啜着茶,眼神森然如千年寒石,极度阴郁。
“听起来挺奸的,她没吓得搬走,仍旧住在你家,又这么关心你,你们关系还不算太坏吧?”
“是不坏,她对我和颜悦色,完全像我们之前相处时那样对待我,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到她像没事人似的对他嘘寒问暖,摆明要与他维持朋友的关系,心头一把火就烧起来。如果她躲他,他会痛苦;而她如此毫不在乎似的态度,更让他坠入心死的深渊。
被她拒绝,他的感觉是难受大过困窘,气苦自己不被她接受。被她拒绝的那一刻,强烈的痛苦席卷他,仿佛一生一世的企盼被打碎,他绝望得几乎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数日来,他心情跌到了谷底,想说服自己放弃,却压不下渴望她的心;想再鼓起勇气和她谈,又怕惹恼了她,更快逼她离开,连每天看到她的机会都失去,思念与绝望交织,逼得他几欲疯狂。
为何如此刻骨铭心?难道因为是初恋,打击也格外沉重吗?
“那,你打算放弃,还是继续努力?”魏霓远观察着好友凄绝痛楚的神情,有些惊讶。他和助理姊姊相识才几天啊,怎么已经投入这么多感情?
暗珑树无法自己地口气恶劣,“努力什么?她说我太年轻,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说当我是弟弟,难道我努力就能让自己立刻多个几岁吗?”
“换个角度想,这不正表示你还有机会吗?她拒绝的不是你的感情,而是你的年纪;换成是你,你会愿意和小你八岁、还在念国小的小女生谈恋爱吗?小女生会长大,你当然也是,别忘了下个月你就十八岁了,算是个成年人,等你跟助理姊姊站在对等的地位,如果她还是拒绝你,你再死心也不迟啊!”
暗珑树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冷静理性的,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没想通,不难想象梁意画造成他多大的痛苦。
见好友一时呆愣住,似乎听进了自己的话,魏霓远以肘推推姬秀和,要他帮忙开导,“秀和,你跟你的小妤学姊都未成年,在这方面算是经验丰富,提供点建议给阿树吧?”
一直插不上口的姬秀和早就有满肚子话要说,“阿树,你要我查的石盒和竹片,我和表姊找到相关的资料了。”
暗珑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几秒,才道:“有找出花纹的含义吗?”
石盒与竹片虽出上于西纥宗庙的废墟,却无法在西纥的历史上找到存在的定位,于是他拍了盒子和竹片的花纹拿给好友研究,没想到真有了结果。
“石盒上的花纹就像你推测的,有封闭、禁制的用意,盒子底部还有一圈很像文字的花纹,表姊找了上万条古咒语才找到记载,那是用来把魂魄锁在盒子里的咒文,效力很强。”
姬秀和没空理会猛翻白眼的魏霓远,从书包里取出从古书上印下来的图样,指给傅珑树看,“竹片上的花纹没找到,不过从石盒的设计看来,我和表姊推论,它应该是用来让被封住的灵魂依附。归纳下来,石盒应是个牢笼,用以关住某个人的魂魄,不让他轮回超生。”
“那我为什么能打开它?”傅珑树有些恍惚,想起那个被斩首的皇子,想起那些关于他被诅咒的荒谬故事,想起梁意画说过那对彼此相爱、却至死不能相恋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