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他来的时候,小水笙总乖得像只见了猫的老鼠,失去往常在家里颐指气使的小姐派头,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把丘尔勤列为女婿第一优先人选了。
“我讨厌他,根本不想跟他做朋友!”汪笙不悦地嘟起嘴。
每次丘尔勤来家里作客,她就故意在他的饭里倒乌醋、工研醋、寿司醋,可是这一年来,他每次都不动声色地把饭吃完,虽然眼神摆明了知道那是她干的好事,却从不戳破,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挂着状似谦和、实则诡异的微笑。
想到那种狐狸般狡狯的笑脸,她心里就发毛。
哼,这辈子才不要葬送给这种吃醋吃得面不改色的怪胎!
“他又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这么排斥人家?妈也没要你这么早就嫁人,妳想太多了。”只是尽量多培养培养感情而已嘛。
娄玫莹纤手掩口,呵呵笑得不怀好意。
“他敢来,我就叫咕噜咬他。”汪笙不得不使出撒手?。
牧羊犬立刻挨到她脚边,摆出女王的忠犬模样,低咆一声。
“咕噜敢咬他,以后晚餐就没有肉骨头,而且要睡屋外。”娄玫莹说着,同时瞪向牧羊犬。
狈儿呜咽一声,乌黑的眼左瞧右看,最后挨近了男主人。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他们俩真是同病相怜呀!
一人一狗只得躲在角落里相互安慰。
“妈!”汪笙气急跳脚。
娄玫莹笑着安抚,“好啦好啦,只是吃个饭嘛,你不喜欢他就不用跟他说话,妈请来的客人,妈自己招待就是了。”
下午时分。
鲍车站牌旁,背着背包的汪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红豆饼。
礼拜六转眼已到,只要想到丘尔勤那张脸随时都会出现在眼前,向她绽露那习惯性的狐狸微笑,还搭配温柔得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声音:“汪小姐,晚安……”她的胃就立刻阵阵绞痛起来。
虽然丘尔勤都是晚上造访汪家,不过为了不被他堵到,她一早就急急逃离家门,独自在街上游荡。
走路走得她两腿简直快断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算算时间,邢双芸应该已经回家,她打算去找她,看看好友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好阻止丘尔勤这只狐狸再上家门。
燥热窒闷的夏天,让她流了一身汗。
“早知道该去图书馆,没事逛什么街?我这笨蛋。”汪笙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拉了拉衣襬,将汗湿的衣服从肌肤上“拔”开,一阵南风正好钻进衣服内,胸口才稍微有点凉爽的感觉。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用力咳了声。
汪笙愕然回头,不料鼻尖竟撞上一堵墙──
哦哦,不是墙,否则她的鼻梁这下子可能己经撞断了。
眼前高大的男人怪异地俯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往后退了半步。不知何时后面已经多了不少人排队,他这一退,差点就撞到后面的两个高中生。
汪笙模模鼻子,微点头说:“对不起。”
罢才撞到对方胸口,硬得跟什么似的,若非人体有弹性,她的鼻梁没断也会狂流鼻血。而那男人穿了一件绿色的长围裙,转过头时,“矩阵”两个印在上头的白字落入她眼帘。
没再多想的汪笙径自蹲下来,捡了一颗石头在人行道上胡乱画着。
到底要怎样才能摆月兑丘尔勤?
如何一劳永逸地把他踢出去,再也进不了汪家大门?
除非他有什么重大的缺点让老妈看不过去,这才有可能……
不行,她从来没害过人,想不出什么办法!
她丢了石头站起来,苦恼地看着公车摇摇摆摆地驶近。
鲍车里只剩一个座位,第一个上车的她毫不客气地坐下,随后上来的人一下子就挤满车内。
虽说公车上让位是童子军日行一善的美德,不过人性本就不尽完美,偶尔也会想偷懒一下,对身边灰白头发的老人、或是带着小孩的母亲视若无睹。所幸今天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符合这个标准──
除了……身旁的男人。
汪笙想着,低头注视他那双踏在自己旁边地板上的球鞋。
就是刚刚撞到的那个人。上了车他就站在她旁边,这才注意到他两手各提着一个大塑胶袋,分别装了剑兰和绿色蝴蝶兰。
是经营花店的吧?所以穿了绿色的长围裙,而围裙下是白色长袖衬衫和牛仔裤,居然是密不通风的长袖?!
汪笙简直佩服得想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了。
这么热的天气他竟然熬得住?而且额头上不见一滴汗珠,自己却是一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溺水样。
还有他那姿势,上车之后完全没有改变过的站姿,一手提一盆花稳稳地站着,完全不需要车顶上的横杆、拉环,也不需要座椅旁的扶把。
鲍车煞车、起动好几回,他就是动也不动,旁边站着的乘客差点要撞到手里的花时,他还能轻轻移动手臂,连人带花不被碰到任何一角。
这人不会是在哪个深山里修行、而后芸成下山来的武林高手吧?
她脑海里马上掠过“神鹏侠侣”里,杨过在海潮中练功的景象,耐热功夫、下盘功夫一流,真想跟他讨教几招!
或者……是哪个寺庙的修行僧人?
瞧他那副目不斜视、不动如山的庄严肃穆模样,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乘客倒于侧而神不惊的入定功力,想必是得道高僧啰?!
不过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顶上头发不少,当然更不见六点戒疤。
“这位师父……”不不,“呃,这位先生,我的位子让你坐吧。”
虽然这男人不属于老弱妇孺中的任何一种,可看在他拿了两大盆植物的份上,汪笙还是决定让位。否则要是来个紧急煞车,哪个乘客摔倒、压扁了漂亮的兰花,那就可惜了。
男人的目光透过黑框眼镜往下看了正站起来的少女一眼,“不用。”
他的语气很冷,眼神更冷。
“没关系啦,我只要再几个站就下车了,你拿那么重的东西,还是坐着比较好。”汪笙已经离开座位,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男人犹豫了下,同时感觉到四周向自己投射过来的目光──如此秀丽可人的少女体贴地让位,而他这个大男人竟大剌剌地拒绝?
乘客们的目光一致含有不知好歹、辜负美意的谴责。
他一向不爱讲话,此刻也懒得辩解自己下一站就要下车,于是坐了下来。
不过,要抱着两大盆花坐下并非易事,他把剑兰放在腿上就没位置了,另一盆蝴蝶兰正犹豫着该放哪里──
“我帮你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汪笙自告奋勇,一把将兰花抱了过来。
哇,还挺重的呢。
绿色蝴蝶兰!以前只有在月历上面看过,这种浅浅的绿色,和一般常见的那些颜色不同,格外带有一种清丽出尘的美感。
汪笙喜孜孜地抱着花盆,对着它左看右瞧。
兰花是花中君子,蝴蝶兰更是兰花之王,那绿色蝴蝶兰可不就是王中之王了吗?
才想着,突然一个紧急煞车──
砰!
“啊──”
后面的乘客纷纷往前倾倒,有人撞到了汪笙,她一个重心不稳先是撞到座椅,而后直往左侧扑倒而去。
剎时间,那绿色的王中之王,己整盆砸上抱着剑兰的男人的脸。
乘客们无不瞪大眼睛、倒抽口气。
“啊──啊!”汪笙听到清脆的碎裂声,不由得在心中惨呼:完了呀──
她慌忙地以单手拉住座椅的把手,站直身子。
座位上的男人一声都没吭,但右额已经红肿破皮,血丝流了下来。
汪笙一时手忙脚乱,想检查怀中袋里的花盆是不是碎了,又想检视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