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轮皎洁明月挂于夜空,照着两座静静矗立在山坡上的豪华别墅。
蓝白色的那栋别墅窗内阴暗,显然没有人在家;而另一栋漆成亮眼活泼的粉红加灰色色调的别墅,则可见一楼的灯光还亮着。
在装饰精致的偌大客厅中,有两个正在忙碌的菲佣,一个在看电视的男孩,和一个拿着记事本和笔,躺在沙发里的女孩。
“明天晚上小棠跟他爸爸要去听音乐会,所以不用去家教……”汪笙喃喃自语,在记事本里继续涂改着行程,“双芸要和管乐社的去玩,星期六回来。下礼拜二双芸有空,可是我要家教,所以不能逛街。礼拜三双芸要去合唱团帮忙,也不能陪我……啊,好无聊喔……”
她只手托腮,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望着自家正在打扫的两个菲佣。
此时,电视里传出观众的欢呼声──
“好!”汪怀玮也跟着叫了声。
汪笙瞄了电视萤幕一眼,眯起眼转而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哥哥。
汪怀玮正在看球赛转播,他身着全套灰色运动衫,一双大脚连着拖鞋架在茶几上,一面大嚼水果,这时他模到盘子里已空空如也,喊了声──
“玛西!”
老实说,他的英文普普,而且连自家菲佣的名字都记不住,现在这一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喊谁。
不过,那两个菲佣倒是早就熟悉了这位少爷的习惯,他一出声,她们便同时停下手边工作,看着他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汪怀玮将盛装水果的空盘朝两人挥一挥。
正在擦玻璃的茱莉亚立刻会意,上前接过盘子,随即转进厨房准备再切一盘。
汪怀玮心满意足地“嗯”了声,继续看球赛。
“哥,”汪笙实在看不过去,“昨天我不是才教过你几句英文会话吗?”
“嗯嗯……”他漫应着,双眼犹盯着电视。
“而且我们家根本没有叫玛西的人。”汪笙瞧了拿着小型吸尘器到处吸灰尘的露露一眼。
“嗯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她火大得将手里的记事本一丢,好巧不巧正中电视萤幕,掉下来刚好砸中了趴在电视柜旁边的长毛牧羊犬“咕噜”。
“喔呜……”咕噜小小哀呜一声。
汪怀玮这才撇过头瞧她一眼。
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妹从小倍受宠爱,每个人都让她,久而久之就养成她这种唯我独尊的个性,脾气也大得很,刚才那记事本没丢到他脸上,算是她手下留情了。
“有啦,我有在听啦。”
“跟你说过她们的名字,一个是茱莉亚,一个是露露,如果你不会讲英文,至少名字不要叫错!”汪笙义正词严地教训哥哥,一面招来爱犬,心疼地抚模它的头,“对不起哦,咕噜,我不是故意把书丢到你头上的。”
“妳知道我英文差嘛。”洋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他老是记不清楚,写成文字的时候他还看得懂,可要他讲出来,语言中枢和嘴巴却老像是没有协调好一样。
“你不是英文差,是懒得学!”汪笙伸出食指直指他鼻子,“都要上大三了,既然看得懂原文书,干嘛不好好学着讲啊?”
“好啦,是我懒。”他深知跟这妹妹谈话的要点是──永远别反驳她的话。
她是汪家的宝贝女儿、太上公主,连户长老爹也都让她三分,当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大家也要装模作样地面向西边,等待欣赏日出。
此时,就见汪笙横躺在双人沙发上,一派女王的架式,指挥着爱犬把记事本衔回来,而后梳弄着咕噜的长毛,笑盈盈地赞美它的听话可爱。
那双从未做过家事的手白女敕得宛如笋尖,带点微红的长发比起发菜可是直多了,而那小小的脸蛋简直就像刚削了皮的水梨,鲜美多汁得令人想上前一咬,还有,人家都说“美人樱口”,他这妹妹的小嘴就像樱桃,小巧而红艳。
水梨樱桃,嗯嗯,这颜色还真是相得益彰……
啊,怎么一直想到吃的?
汪怀玮模模肚皮,这时菲佣正好又端了一盘削好的芭乐过来。
“啊炳,来得好!谢啦,米希亚!”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一片就吃将起来。
一如往常,典型的周四晚上,汪怀玮没课,汪笙不用去家教。冷气在室内吹送,两个小主人各自霸占沙发,水母般软软的摊平四肢。
直到门铃一响,菲佣前去开门,汪氏夫妇回来了。
“我买了宵夜,谁要吃?”汪众萌大步踏进客厅问道。
这汪家的大家长年逾五十,他的头发已半黑半白,嗓音却仍像年轻时一般爽朗,震得窗玻璃都微微发出了颤抖的共鸣。
“小水笙,爸爸有买你最最最最喜欢吃的卤海带哦,要不要吃?”他凑近汪笙一问。
这女儿从小就长得晶莹剔透人先似水掐人儿,人见人爱,还两次跳级就读二方龄才十八,已经从大学毕业了。一句“小水笙”含有父亲的得意骄傲,还有着无限怜惜。
“不要,我今天胃痛。”汪笙依然躺在沙发里,一头长发挂在沙发外荡呀荡。
“怎么又胃痛呢?你不是都有按时吃药吗?”
女儿从小肠胃就不好,这阵子又常闹胃痛,他好不容易问到一家医术高明的中医,大老远搭飞机带她下高雄去看诊拿药,吃了几天不是都好好的,怎么又发作了?
“不知道,反正今天胃不舒服。”汪笙皱了皱柳眉,摩挲爱犬的常毛。
“你有好好吃药吗?”随后进来的娄玫莹问着。
她与丈夫同年,至今脸上只有几条细纹,平常不见怎么保养,可外表却比实际年龄足足少了十岁之多。
而汪家的电脑公司乃白夫妇两人共同经营,平时就见这对总裁夫妇夫唱妇随,令人羡煞。
“每天都有吃,到今天晚上才没有。反正药没效,吃了也不会比较好。”这从小到大的痼疾,早就懒得理了,痛个几小时自然会好。
“药不吃完,怎么知道没效呢?来来,爸爸刚好买了广东粥,先喝一点,再来吃药。”汪众萌边说边端走儿子面前热腾腾的那碗广东粥。
汪怀玮拿着汤匙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两秒后,他识相地将汤匙双手奉上。
唉,好男不跟女斗,好哥哥不跟妹妹抢东西吃,虽然那是他最爱的广东粥。
一口都没吃到,呜呜呜呜……
“我不要吃。”汪笙皱眉,嘟着嘴转开脸。
不管汪众萌如何劝哄,她就是顽固地紧闭着嘴,缩躺在沙发里玩弄着发丝。
“阿笙,这礼拜六晚上你没事吧?”娄玫莹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生出汪笙这个美人胚子,俨然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翻版,可惜的是像过头了,连任性的脾气也一模一样。
汪笙警觉地扬眼,“要干嘛?”
“那天妈要请公司同事来晚餐……”
“别跟我说是姓丘的!”汪笙从沙发里弹起,瞬时已将胃痛拋到外太空去。
“就是丘尔勤,怎么啦?”美丽的母亲微笑着明知故问。
“你又要逼我相亲了,”汪笙小嘴一扁,立刻向汪众萌挨过去:“爸,你看妈啦!她又要逼人家去跟那个呆子相亲!我说过还没有要结婚嘛!我才十八耶!”
一时间,尴尬的汪众萌安慰女儿也不是,指责老婆也不成,因为两个都是他的最爱,只能无奈地搔擢头。
“只是交个朋友,跟相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娄玫莹呵呵笑着,睁眼说瞎话。
其实她非常欣赏这个行销部经理,稳重踏实又有幽默感,家世学养也不错,外表和女儿更是匹配,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制得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