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男人以手肘格挡那拿着面纸想擦拭他右额的手,不让她碰到自己,白净的脸庞隐隐泛着铁青。
“对、对不起!对不起……”汪笙惨白着脸蛋,不停地道歉。
她好心让位、帮忙拿东西,可换来的,竟是用花盆砸得人家破相!
男人一语不发地起身,拿过那花盆已碎的可怜蝴蝶兰,按了下车铃。他瞧都不瞧汪笙一眼,只低声说着“借过”,便穿越乘客之间下了车。
汪笙摀着脸颊,愧疚地看着男人立在路边,放下两盆花,这才举袖擦去额头上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
她懊恼地咬唇,正想追下车去跟他再次郑重道歉,公车却已开动。
于是她只能隔着车窗,看那高挺的身形逐渐从视线中消逝……
白色衣袖上沾了血迹,男人盯着那抹红,感觉额上传来热辣辣的疼痛感,此时,脑海中闪过之前等公车时,少女拉开衣服吹风的动作,当时他就站在她背后,正好不经意地往下一瞄……
“算是惩罚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男人轻哼,提起花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丘尔勤今天又要来了!你能相信吗?那个爱吃醋的怪胎晚上要来我家!我妈又要请他来!我至少己经讲了一千次讨厌他,我妈还是要请他来!”
汪笙坐在邢家的沙发上,指天画地的大骂。
坐她对面的邢双芸默默地吸着一杯柠檬汁,“既然已经确定他会来了,赶也赶不走,那就让他来吧。你看开一点,不要理他就好了。”
“妳不知道啊,他那眼神、那眼神……”汪笙激动地挥舞着右手,“眼神”了半天,却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最后一脸沮丧地捧住脸蛋,“唉呀!怎么办嘛!双芸,教教我该怎么办?”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向好友。
“我能怎么办?总不可能帮你去劝你妈不要邀丘尔勤来啊。”邢双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着对面的汪家别墅。
邢家同样也是经营电脑公司,和汪家是竞争对手。
偏这么巧,两家选在同一处山坡地住下,汪家人买下落成两年多的别墅,才赫然发现自己和仇家……和竞争对手比邻而居。
住都住了,也懒得再搬,何况对方不搬而自己搬走,岂不是显得怕了人家?
大人们虽然因为事业的关系而处得不太好,不过孩子们可没管那么多,邢家两个女儿和汪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玩在一起,还经常到对方家里过夜。
而邢双芸是家中长女,大了汪笙两岁,气质远比她沉稳。
“不行,我一定要赶走他。”汪笙喃喃道。
丘尔勤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老妈还敢说什么只是吃个饭?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她是老妈生的,怎会不知道她的企图?
“双芸,你看这次改放泻药怎么样?反正他对酸的东西已经很习惯了。”
邢双芸不禁失笑,“不好吧?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大不了拉到月兑力而已。”话是这样说,她倒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汪笙倒入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想想硕士入学考试的时候,应该全力以赴!如果能再念书,也许老妈就不会这么急着帮她找对象了。
这几个月来,除了出门,英文家教、偶尔和邢双芸上街,平常都待在家里当米虫,因而整天就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又看到丘尔勤的脸出现在家里。
如此神经质的焦虑,胃痛根本好不了。
不想再念书的原因是──她已经念得很烦了。
由于她的青春期来得很晚,当别人开始在反抗父母、跷家逃学的时候,她还在乖乖念高中课程。从来都不觉得念书有什么不对,反正她的学业无往不利,又能讨父母欢心。
只是……最近开始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事了。
虽然不念书待在家里,父母也没嫌弃她吃闲饭,照样把她当宝,可是心中却像有什么在悄悄滋长似的,从收到硕士入学考的结果通知单,上面印了“未录取”三个字开始,就好象一阵春雨下过,绿意开始慢慢蓬勃而生。
是了,她想做些不一样的事!
想试试自己除了念书之外,还能做什么!
十八岁是无限可能的年纪,她已经有了不错的学历,又己经成年,老爸每回讲到他的人生奋斗史,最爱说什么“我十八岁就已经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好古人的用法……
突地,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嘿嘿……
邢双芸警觉地瞧见汪笙忽然发亮的脸蛋,“怎么了?”
“没有。”她笑得好甜美,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啊,这柠檬汁真好喝。”
“阿笙?”邢双芸还是觉得不对。
好友的笑意带有几分诡异,想起她第一次说到要在丘尔勤的饭里洒醋的时候,也有过那种笑容,该不会……
汪笙一径笑咪咪的,未作回答,大眼闪着一抹狡猾的光芒。
“晚安,汪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早有心理准备的汪笙踏进家门时还不至于惊跳起来。
她往客厅内一瞄,见父母和哥哥正陪着丘尔勤聊天,直接道:“我要去洗澡。”
“阿笙,过来陪客人聊聊呀。”娄玫莹暗示着女儿。
“我流了很多汗,先去洗澡比较好。”她纤手一招,一旁的牧羊犬立刻跟着上楼。
虽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不过在这逼不得已要面对的时刻里,她还是能避则避。
“唉,这孩子。”娄玫莹轻叹,向丘尔勤歉然笑道:“阿笙什么都好,就是玩起来比较疯,总弄得一身汗,年纪这么大了还是一样。”
“她读的书多,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能够好动一点,对她的身心会比较好。”丘尔勤温文微笑,“而且现在的社会,活泼外向的女孩子才吃得开,日后进入职场也才比较容易适应。”
“说得是,说得是。”这一听,为人母的脸上对眼前男人更是洋溢着欣赏的笑。
晚餐的气氛照例不错,只是丘尔勤刚吃了口饭,便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娄玫莹立刻关心地问。
丘尔勤望了汪笙一眼,微笑道:“今天的饭格外好吃。”
哼,怎么会不好吃?!汪笙闷闷数着饭粒,慢慢扒入口中。
她洗完澡下来,晚饭正好开动,根本来不及在他碗里动手脚,当然好吃啰!
晚饭后,一干闲杂人等自动清场,只剩丘尔勤和汪笙在客厅里。
“汪小姐今天终于对我手下留情了。”丘尔勤深邃的黑眸闪着笑意。
“因为……因为我反省饼了。”这是晚饭后必经的三十分钟,约莫八点半,丘尔勤才会告辞。汪笙正襟危坐,默数着秒针的滴答声。
时间呀,快快滚过去吧!
“哦?”丘尔勤有些讶异地微微扬眉。
他有一双常带着笑意的眼,合身的西装包裹结实颀长的身躯,一举一动极尽斯文有礼,俊颜散发着成年男人的稳重气质。
不过这一切在汪笙看来,不过是老狐狸所戴的假面具,宛如恶狼披着佯装无害的羊皮一样。
她细声细气地道:“以后我不会再那样恶作剧了。”
“其实这不算什么。”丘尔勤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她,“我本来就爱吃酸的,汪小姐这一年来如此照顾我的喜好,我很感谢。”
就知道!汪笙暗暗翻个白眼。
“啊,没造成你的困扰就好。”
丘尔勤轻轻摩掌着光洁的下巴,“汪小姐今天很客气呢。”
以往总是他在讲,她则嗯嗯啊啊地回以单音节,可今天她的话却似乎特别多。
“客人就该好好招待,才不失待客之道,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汪笙脸上微笑说着,心中顿时暗惊,果然是只老狐狸,立刻发现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