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爱上他,所以当他主动接近她、碰触她,她才会激动得浑身发抖。
情感在剎那间的波动,是会让人热泪盈眶的——
活到二十九岁,她终于了解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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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敲门声两响,姜靖翔朝里头喊了声:
“施检,是我。”
在地检署,他还是谨守上下属关系,以免惹来署内无聊人士的非议。
他是不在乎,但不能不为朋友着想。
“……”门里的回应穿过门板,形成模糊的咕哝。
“逸伦,是我,靖翔。”
“唔嗯啧唔……”
“逸伦?”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吗?久候未得回应的姜靖翔心生疑问。
虽然说没有人胆敢进地检署来为非作歹,但……
“我要进去了。”
“嗤哼不——”
磅!里头的人话未说完,姜靖翔已经开门进入,先是惊讶于门没反锁,紧接着,视线落在面对自己的椅背。
“逸伦?”试探地唤了一声,高背椅上的人举手表示听见了。
再进一步问:“妳没事吧?”
斑举的纤手比出“OK”的手势回答。
“我刚敲门,妳没听见吗?”
“嗯嗯。”两声闷哼。
“为什么妳没有——”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上司,未竟的话在将上司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时顿住。“逸伦,妳怎么——”
映入眼中的,不是偶尔也会让他失神的花容月貌,而是一张让人喷饭的脸孔。
彩妆精细的眼影,被眼泪浸濡,溢出眼眶形成两潭紫色小湖,依循地心引力滑过双颊,留下两条河道,暴露脸孔主人今日粉底打得太厚的事实,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
被河流冲刷侵蚀过后的平原。
而“平原”的主人,此时此刻正瞠着被晕开的紫色眼影染成的熊猫眼,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姜靖翔呆在原地,愣愣地俯看坐着的人,一时半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真尴尬!那天晚上在他面前掉泪,才隔没多久,又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有事?”施逸伦抽抽鼻,困窘地问道。
“妳——咳!呵、咳咳!”打自丹田直街上喉的笑气呛得姜靖翔频频咳嗽。“对、对不起,咳咳、呵呵,咳咳……”
他到底是想咳嗽还是想笑?“你还好吧?”不知道自己漂亮的脸蛋此刻精采得足以媲美调色盘,施逸伦关切地看着笑咳到弯腰的男人。
“抱歉。”头一遭,他发现忍笑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是妳——”
“我?我怎么了?”
眼角余光扫见桌上的小方镜,姜靖翔伸臂捞来,递给她。
“咦!”虽然困惑,施逸伦还是接下,揽镜自照——
“啊!”
捶心肝,真的想捶心肝!
是谁?是谁说紫色代表梦幻诱惑的?SKII的专柜小姐?还是雅诗黛兰的销售小妹?或者,是倩碧的超级业务员?
还梦幻诱惑哩!在他面前,她不搞笑出糗就很阿弥陀佛了!呜呜……
思及此,豆大的眼泪复又夺眶,紫色的泪一落,两条紫色的小河再次进行冲刷平原的大业。
知道“绅士风度”为何物的男人都知道,这时候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也知道不应该笑,但真的——
“噗哧!呵、呵——咳、咳咳咳……”很好笑!
听出咳声中隐藏的笑气,施逸伦低头,将脸埋进双掌,决心化成鸵鸟一只,逃避现实。
强迫自己用咳嗽代替满月复笑气,姜靖翔好心地把椅子转回原来的方向,让上司继续背对着自己,同时从桌上的面纸盒顺手抽出几张,越过施逸伦发顶,空降到她面前。
“面纸。”他说,盯着她后脑勺,想象背对着自己的她此刻的表情——“呵!”忍不住笑开。
捣脸的手松开一只,在半空中胡乱抓握,碰触到面纸的剎那,仿佛抢到浮木一块,赶紧抽来抹脸。
“谢、谢谢……”
“妳没事吧?”
“没、没事。”除了自尊心受创泰半、面子丢了四分、里子矮了三分,又自虐得想就地活埋自己之外,其它什么事都没有,施逸伦凄楚地想。
“抱歉,我不知道妳在哭。”
抽抽鼻,一吸。“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吗?”反射性一问,才发觉自己似乎太多事。“当然,妳没有告诉我的必要;但如果妳想说的话,我会听。”
“给我十分钟。”
“什么?”
“我的脸。”
恍然大悟。“抱歉,我十分钟后再来。”
语毕,姜靖翔离开她办公室,不忘体贴地上锁,免得又有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瞧见她此刻的尊容。
站在门外的姜靖翔没有立刻离去,只是盯视着门板,回想自己方才见到的画面,笑气再度侵袭丹田,以为有门板护持,他于是放心地冲口而出。
呵!呵呵呵……真的很好笑!
门内——
单薄的门板透进男人低哑的笑声,施逸伦不是聋子,虽然不想听,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噢!”她低呼,羞愤地趴在桌上。
呜,真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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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重新开镜。
叩叩。就像拍戏中途主角NG,只好重拍,门板依循之前的节奏再度响起。
“请进。”回应的声音不再模糊不清,已恢复平日的软腻。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么顺利接戏,重新卡麦拉的——
“逸伦,这里有——呵!呵呵呵……”之前的记忆犹新,刚踏进门看见重新“整修”后光鲜亮丽的上司,脑袋不由自主回想十分钟前的插曲,前后一比对,很难不笑场。
噢,真不体贴的男人!施逸伦心里嗔怨付道。
“绅士不应该嘲笑淑女。”哀怨啊,为什么老在他面前出糗?
“前提要那个男人是绅士——”
“还有那个女人是淑女。”叹口气,施逸伦不吝惜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意。
说来奇怪,或许是经常在他面前出糗,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到了之后的四、五、六……无数次的糗态,也许是麻痹,也许是认命,知道自己与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在他面前,她也就懒得故作含蓄矜持,放弃在他心目中塑造自己优雅气质形象的念头。
面对一个对自己毫不动心的男人——再多的精心妆扮也只会被当成矫揉造作,不但没办法让对方产生好感,反而还会添增厌恶。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本来我一直不相信,但我现在相信了。”那天夜里,还有这次,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我没有哭。”重提糗事,施逸伦的脸颊微红。“只是……有点难过。”
男人锁眉。原谅他,实在不懂难过和哭泣有什么差别。
“这个案子,”施逸伦指指摊开在桌面上的调查报告。“看了让人好难过。”
姜靖翔将报告拉向自己,扫过几眼。“许秀雯杀夫案?上诉的案子交到妳手中了?”
“嗯。”施逸伦躺进椅背,下意识地缩起双脚抱住,下巴搁在双膝之间,将自己变成一团肉球。“嫁给强暴自己的男人,又长年遭受虐待,她会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但是我却要办她的案子、请求法官判她徒刑,只因为她杀了一个送到法院也会被判无期徒刑的男人。你知道吗?那个男人还有连续强暴的前科。”
“无期徒刑和死刑不同。”他提醒。“许秀雯是情有可原,但不管基于什么理由,杀人都是法律不容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