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烧了整间库房?”
“我也没想到火会这么大,知道时早来不及救了;可若不是这场火,我也没办法打败那个偷袭我的卑鄙小人。真是气死我了!竟然用酒骗我上他的当,差点就魂赴阴冥再也见不到你了。”
“若孔世伯没有及时赶到,你一样魂归九泉。”提醒的声音多了点……凉意。
成琼玖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怪怪,有点冷。”怎么会呢?明明方才窝在他怀里还挺暖和的。
“你差点烧死自己!”黑眸锁着她,满满的复杂情愫里有爱、有庆幸、有恼怒、有气愤……百味杂陈出一个结论--
他想狠狠掐死她!
竟然做这种蠢事陷自己于危难之中,连带让他饱受煎熬之苦!
没来得及察觉自个儿的小命不保,她只在乎突然握紧双拳的心上人。“别、别握拳啊!你的手掌心全是水泡哪,这样会痛啊!”
天知道,他握紧双拳的目的是为抑制满腔怒气!
在掐死她和伤己抑制两者之间,他展厉言--蠢得选择了后者。
气得头疼,还是舍不得伤她一分。
那张狼狈的清秀小脸此刻仍用心痛的表情瞅着他握紧的双拳,不知道他压抑怒气的努力。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在气那个偷袭我的家伙,但他已经死了,就别生死人的气了,生气会伤身,不要再生气了。”
她以为他在气--“唉……”他垂首,无力地松开了拳头。
这一松,立刻被成琼玖托到嘴前吹气轻抚。
“看,水泡都破了,很疼的耶……”
抬眼就近看见她像是被抢走美酒似的心疼表情,叹息之馀多少还是感动。
这世上还能找到像她这样爱他惜他的女人吗?单纯毫不掩饰喜恶的性子着实吸引着他。
与她相处,无须矫饰,亦不必刻意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单纯的喜欢就喜欢、爱上便爱上,不须细想原因理由来说服自己或证明什么,日日相处、同进同出便是绝佳的表现。
“你啊--我要拿你怎办呢?”再次搂紧她,这话快成了他的口头禅。
“展厉言?”怎么他老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不气了?!”
“我只希望--”
“什么?”
“你别烧光我的庄子。”
“啊?”
第十章
你听说了没?这聚酒庄前日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不少库房……
还听说展当家受了很重的伤,恐怕这容貌是要毁了……
对呀对呀,平白无故道了祝融之灾,展大爷定是心疼。听说这火的地点就在存放白玉仙露的库房,你说这有多巧啊!而且把上等的白玉仙露给烧个精光哩!
那还得了!每回的琼饮会这聚酒庄都是用这白玉仙露拔得头筹,现下怎办?
是啊是啊,听我家官人说,今年的琼饮会恐怕聚酒庄没胜算了,那“天下第一醇”的牌匾得让人了……
就是说啊,这回何家酒坊赢定了!
是啊,那何家酒坊的何大爷最近可神气得很,比以前更跋扈张扬了。
聚酒庄的展当家真可怜……
不晓得这火是不是何家酒坊的人放的?想想看,聚酒庄出事谁能得利?
嗯嗯,说得是、说得是……
如此的传言正在徐州城里沸沸扬扬,口耳相传--
※※※
普通平凡的商贾之家,再怎么也没有胆量与银两、甚至门路,聘请杀手暗算,如此便可排除小型商号或酒坊、酒庄。
被琼玖所杀的夜贼是外头的人又如何?只要里头有人做内应,要知道庄院的分布位置不是难事。这足以说明为何夜贼这么简单就找到酒库所在,甚至知道东苑库房早已废弃不用多年--如此便可推测这段日子以来聚酒庄接连发生的事情,作案者至少有两人以上。
谁是内应?又如何与动手实行的人联络?展厉言百思不得其解。
专注的思忖因为感受到一股视线中断。
抬眼--“你在做什么?”
“看你。”
看他?“看我什么?”
“毁容。”他哪里毁了?左瞧右看。“没有啊。”这张脸还是一样迷人好看。
“毁容?”展厉言皱眉。“谁说的?”
“街坊啊。”她把最近在大街小巷频传的流言简单说了遍。
“那不过是街坊闲聊,不必当真。”
她点头,还是定睛看他。
“你这样,我无法专心。”叹了气,他索性把找出内应的事放在一旁。“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可怜。”秀眉微蹙,不解地想:他哪里可怜了?
“我可怜?”说来惭愧,至今他仍无法跟得上她天外飞来的跳跃思路。“为什么?”
“街上的人都这么说--”她迟疑不解,也面有惭色。“他们说火烧光了白玉仙露……都是我--是我酿成大祸,害得你们辛苦酿制的白玉仙露付之一炬,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最名贵的酒原来就放在那,可是好奇怪--
还在思索的当头,展厉言的声音打断了她。
“没有白玉仙露,你就想离开我?”到现在,他还是介意他与酒在她心目中的排行。
如果她敢点头,他绝对会掐死她!
“才不是,”幸好,成琼玖的答案救了自己,至少--在下一句话接续前救了自己片刻:“没了仙翁饮,最起码还有塞下曲、金葱笼等等其它的酒,只是……好酒就这么烧光光,任谁都会心疼啊。”
黑眸眯成两条细线,压低的声音难掩恼怒。“你重视的到底是我,还是酒?”
“当然是你啊!”她答得直接,也老实得过火。“有你才有聚酒庄,有聚酒庄才有酒,当然是你重要。”
唉……恼火不知第几回教无可奈何取代。“总言之,你一切都是为了酒,甚至连点头答应嫁我也是?”
“嗯……这个……”她低头,红火烧上双耳。“其实……除了酒之外--我……”
“你什么?”
“我挺喜欢--”
“喜欢什么?”
啊啊!这要她怎么说?“你怎么老是问人家这种害躁的事情!”
他会信她故作小泵娘家的做作忸怩就不叫展厉言,“还喜欢什么?!”
哎--呀!用说的说不出,用做的总成吧。
左右拉开他合握的双手,以不及掩耳的迅雷之速窝进他怀里,成琼玖不敢抬头,声音也愈变愈小:“就是这样啦……”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冒出。
“你笑我!”
“我在笑我自己。”为什么偏教她给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得像个疯子,却还甘之如饴?
“你才不好笑,谁敢笑你,我定要那个人好看!”
有这样为自己强出头的妻,不知是福是祸?“你该学学秋雨,至少别这么莽撞。”
“我也想啊,不过那很累人,我做不来。”她说得很老实,一如平常性格,丝毫不恼他拿别人与自己比较。
说起心眼,的确鲜少人像她这么缺乏。“你也瞧我穿过秋雨穿着的衣裳有多凄惨,连路都走不成,那时候我就已经死心,这辈子是跟那种飘飘然的仙女衣裳绝缘了,还是这身粗布衣习惯,难道你--不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缠着药布的双手搂紧她,不愿放。“你就是你,本质不变。”
“那我--可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你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至于穿着--”
他还是希望她跟秋雨学吗?不会吧?黛眉因他顿住不语的话头打结。
作弄到人的展厉言总算甘心道出话尾:“至少得为我穿一次嫁衣。”
啊,原来如此!
“你害我好担心。”她嘟嘴。
不这样,他怎么能平衡过去为她操心气恼,和今后注定继续为她担心下去的人生?抱着佳人,他为自己找到如何回敬未来迷糊妻子的方法感到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