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邦堰笑了笑。
“你这鬼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
菊儿微微一笑,温柔地替他梳理头发。
“菊儿当然要管啊,这可是咱们府内的大事呢!大家都夸少爷眼光好,学玉姑娘美若天仙且学富五车,尚书大人在朝中人缘又好,受当今圣上无限倚重,卓、温两家结亲可谓天作之合,再合适不过。”
“呵呵,小丫头,你懂得倒不少。”
“那当然,菊儿可是公子一手教出来的,不能给公子丢脸。”
邦堰少爷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去年举试若不是因为二少爷宿疾缠身,状元郎这头衔非落在他身上不可;尽避如此,他还是勇夺采花,是多少名门淑媛心中属意的翮翩佳公子……
菊儿的手停了停。若不是自己出身低微,连她也希望能有这样的夫婿啊。
“菊儿?”
“梳好了。”菊儿悠悠叹口气。
卓邦堰自然知道菊儿的心思,他向来受到许多女子的爱慕,她们看到他时,脸上总有爱慕与叹息,菊儿自然也不例外。
他淡淡笑了笑,温柔地轻抚菊儿的发——
“去准备准备吧,别耽误了时辰。”
菊儿的脸登时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菊儿立刻去准备!!”
他懂得让女子为他做事、为他倾倒。他向来懂。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却又浮起方才那可怕的梦境。卓邦堰甩甩头,将那不愉快的想法甩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模着腰间所配之玉……家传的九龙玉少了一块总是遗憾啊!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索回属于他的九龙玉?
不过,相比之下,如果让他再见到那恶鬼似的女孩……
算了!九龙玉还是永远少掉那一块吧。
※※※
“君无药!你又偷看老娘洗澡!”王大娘气得厉声咆哮起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害她画了一半的图硬生生给添上一大笔污墨。唉!几天的心血又白费了!
还好人身上的穴位她这几年已经记得大半,少了王大娘这张图,也不过是少了个胖女人的穴位图而已……瘦的人跟胖的人穴道理当相同,但医书上从没写过这点,她还是得好生研究研究,免得下错了针,那可就大事不妙。
“快给老娘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
无药跳下木箱,满不在乎地拍拍袖子,踱着脚步慢慢离开。
“生气什么?将来你要是病了,可别来找我这小柄手……哼!不过是画个图,紧张什么……”
“君无药!”
王大娘今儿个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水瓢子朝她挥舞,破口大骂:“君无药!你这小贱蹄子!老娘今天非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不可!”
无药吓了一大跳,连忙拔腿狂奔!
她穿着暗金色的老旧金丝罗(半透明状丝织品),简单的将丝罗在身上绕个两圈便成了她的衣裳。捡来的老旧金丝罗很短,只能遮住她一半身子,露出她强健有力的小腿与玲珑有致的曼妙体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暗金色野兽,在乡间狂野飞奔。
无药边跑,嘴里还不饶人地讥笑道:“你气什么?我都不笑你了,肥得像头猪一样!”
“你你你--”王大娘气得脸都黑了!只穿了件单薄衣衫的她追得气喘吁吁,又怎么追得上健步如飞的君无药。
王大娘又气又急,只得挥舞着手上的水瓢子咆哮:“你别让我逮到!还有,你爹赊的酒钱够多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不然我打断你狗腿!”
见她追不上,无药停了下来,朝她作个鬼脸笑道:“不赊就不赊,反正啊,你的酒也是馊的,我爹说那是给猪喝的酒。”
水瓢子刷地飞了过来,无药轻松闪过,又笑又跳。
“来啊来啊!什么酿酒西施,你啊!像头母猪!母猪肥、母猪美,母猪一斤一钱六!不够换个两钱酒”
王大娘抓又抓不到她,骂又骂不过她,气得转身走了。
人走了,无药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叹口气。
这下可好,以后连酒也没得赊了,老头子酒瘾发作的时候,她可有得受了——
突然听见远方传来锣鼓声,不知又是哪家的儿子娶媳妇?
锣鼓声啊……每次听到都让她心跳加快!
无药立刻跳起来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是他吗?是他来了吗?
冲到一半,她猛然停住脚步;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她又紧张得手脚发抖,先是不安地稍微拨弄一下头发、拉拉衣服,又将自己的脸拍了拍,希望看起来红润美丽些——
懊不会真是他吧?如果要来,也该先请个媒人,怎么就这么来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了,她傻呼呼地站在路中央,全身紧绷得像个木头人。
远远地,她看到迎亲队伍,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她笑开了脸,这次总该是他了!
她站在国手桥上不知等了多少次,从来没见过有八人抬的花轿,此等阵仗除了京城第一世家之外,还会有谁?
她的样子还好吗?无药连忙从桥上探头出去,水中的倒影有张沾了墨汁的脸,还有头蓬乱得教人叹息的头发——
真槽真糟!如果早知道他今天要来,她该穿上最好的衣裳、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现在看看自己这模样,怎么办才好?
君无药急得快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而锣鼓声已经近了,她又连忙擦擦眼泪,露出如花笑靥——
※※※
“停!这是谁的花轿?”
庞大的迎亲队伍停了下来,周媒婆一看是她,不由得叹口气,哭笑不得道:“唉唷!我的小泵女乃女乃,这怎么又是你啊?不关你的事啊!”
“什么叫不开我的事?”无药站在桥头,一脸土匪拦路打劫的模样。“我就是要知道这轿子是谁的,要去哪里。”
轿夫们经验倒也老至,他们笑嘻嘻地将轿子放下,其中领头的轿夫开口道:“君姑娘,您自个儿来看呗,可别说咱们又骗你哩。”
“前面的!为什么停下轿子?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快走啊!”
“不准走!得让我看过才能走!”
“谁那么大胆子!”跟在后面的一顶软轿也停了下来,威严的声音随着人影出现。“又是你!”
“县太爷?”无药楞了一下。“你又要娶小老婆?”
县官脸上一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君姑娘,你几次拦下迎亲的队伍,已经误了不少好事,难道这次连本官的迎亲队伍也要拦阻?”
“我才不管谁的轿子,我就是要看!”无药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八人大轿,里面却空空如也。“没人?”
“还没娶到当然没人!”
“那要去娶谁?”
县官的脸黑掉了!
这个君无药,仗着神医国手君圣叹的名字在国手庄附近撒野,败坏风气不说,只要有轿子经过,她便要发一次疯——这野丫头——虽然每次看到这野丫头,总要教男人心生动摇,但谁也都知道,君无药像头野兽,而且还是只灵活狡诈的野兽!
“本官要去迎娶谁不关你的事,总之不是你!”县官咽口口水,硬生生将眼光从君无药半露的酥胸上移开。
“废话,我也不肯嫁给你啊!”无药翻翻白眼。县官年过花甲,偏偏性好渔色,小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我说县太爷,您年纪也不小了……嘻嘻,该注重一子骨……”
“你你你——你真是够了!还不快快让路!”
“让就让。”无药笑嘻嘻地踱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县太爷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啧啧……气色不大好……”
“本官气色再不好也比你这成性的鬼丫头好!”县太爷气不过,终于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