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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江湖启示 第3页

作者:林之华

她微窘,随即道:“怎样都好,只是不要再跟着我了。”

“这很难。”他敛去笑容。

她也不理会,转身前行。

他亦步亦趋。

她火大了,转身一掌向他肩上拍去,斥道:“我已经警告过你。”

他后退一步,扣住她的手腕,没让她摔倒。她一定是生气极了,这一掌用了有六分气力。

她涨红了脸。他放开她的手腕,不知该怎么安慰。他用同样的手法,略加变化,向她拍去,她连番几个转身,还是给他在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刚才的手法并没有错,但如果加上这样一点变化,对手十之八九就躲不开了。”他说。

她的神情由微窘转为惊奇,低着头想了想,不禁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只不过这是本门的功夫,你是怎么得知的?”

笑了就好,她微笑着,让他觉得这巷间穿行的午风都是柔软微醉的。

“略知皮毛而已。你们这个流派的功夫,在当今的华人世界,方微才是宗师。”他道。

“你知道我师父?”她道。

他淡淡道:“认识。”岂止认识。她一定很崇拜方微,只听他提起,便如此喜颜悦色。

“那你究竟是敌是友?这样一路跟着我,莫非也是为了那块典石?”她看着他道。

他微笑。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方微梦寐求之的东西,我还未必瞧得上眼。”

“你很无礼。”她不悦。

“抱歉,绝不是对你。”他道。

她有些莫可奈何,风吹起她脑后的马尾,长发扬起,过肩,那么黑,闪着光,向着他的方向拂动,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他的胸口微微地发着热。

“坦白说,我很不喜欢你老是跟着我,你既然不肯放弃,又坚持不透露来历和目的,就算我打不过你,也只好动手了。”说着,她一个抬腿已踢向他的胸口。

他伸掌下压,轻轻地卸去。她的第二脚已逼至面门。

就这样,他们在巷间动起手,其实应该说是她在进攻,他只是一味防守。若是还击,多少会伤到她,他当然不想,可是他越不还手,她便越生气。

她有很好的底子,看得出受过正统严格的武术训练,从她入门的时间来看,她的天资很好,方微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暂停。”他说。

她住手,喘着气,脸色泛红,可爱极了。

他指给她看楼上的阳台,“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她仰头望见好几户居民的阳台上正站着人,一个花白胡须的男子刚好放下手中的电话。想必是刚才的打斗惊扰了他们的午睡。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的拐角,心中十分怅然。

民居窗台上的紫藤随着午风惬意摇摆。

他低头,看见她遗落的白色头巾。

“你的头巾。”他追上她。

前面,出了巷子就是大街。没有包裹头巾上街,碰上警察,就该被责问了。她沉默地接过。

“我若是告诉你,从日本追到德黑兰……只是因为你,信吗?”他道。

她已经转过身,听到这句话停了一下,又往前走。

她奇怪地越走越快,快到他有点担心,突然“哎”的一声,她蹲了下来。

他跑过去扶她,手刚触及她的臂,一道雪亮的寒光朝他肩臂刺过来!

他伸指夹住匕刃,大笑,“好!对意图不轨的男人就该这样!”

她似乎被这种手法吓了一跳,一击不成快速退开几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

他倒转匕首,以手执柄,示意还给她。这是古礼,她的流派至今仍保留使用。

她不领情,眼中惊悸未退,看看匕首,又看看左手的鞘,苍白着脸转头离开。

他慢慢地往街上走去,巷子尽头,被她负气扔掉的紫铜色匕鞘安静地躺在石子路上。

匕首无声地滑入鞘内,像一尾入水的鱼。

回到旅店时,她已经退房离开。

明天会去哪里呢?这几天一直泡在历史图书馆与博物馆,应该是在查大流士和拜火教的相关资料……去设拉子、克尔曼?是的,大流士宫殿和拜火教遗址就在那个地区的崇山荒漠间。她想要的是神殿地下室壁刻的拓本。

他禁不住微笑,最近他好像笑得特别多。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她不会不知道那个地区蜿蜒数百公里的山道,不会不知道克尔曼最接近的地方——札黑丹,是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交界处,毒贩、劫匪、非法武装云集,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之一。

这恐怕已经超出了方微的设想,方微原本的意图应该不是那块典石,因为找到它的希望实在微乎其微。

所以,她即便空手而回,也不算有辱使命。

如此年少,又何以如斯坚毅?

他伸指轻抚匕鞘上的火焰镂纹。匕首精巧锋利,很适合防身。她还是心地仁慈,巷中那一刺该指向的应是胸口,而非肩臂。

第二章

出德黑兰向南,往伊斯法罕,山路崎岖,阳光明媚。

她从车后镜里看到驱车尾随的他,简直像见到鬼似的,一个急煞车,差点没撞上山壁。

在座位上低头沉默片刻,然后,他看见她跳下吉普车朝他走过来。

和昨天一样,高马尾、咖啡色风衣和长靴。那把匕首,此刻该在长靴里吧。

昨天晚上,他找到她寄宿的旅馆,进入她的房间——这对他来说实在简单不过。

他只是去把她的匕首还给她,悄悄放在正熟睡的她的枕畔——若当面还给她,她肯定是不会要的。在这趟可能充满危险的路途,防身的武器十分必要,她应该有佩枪,但却不肯随意开火,匕首无疑最合适,而她应该也很喜欢它——多么充分的理由。他坐在她床边的藤椅上半宿,一直不想离开。

“谈一谈好吗?”她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再也不肯往前。

他知道她绝对不愿向他示弱,可是她看起来既无奈又不安。而且,似乎很畏惧。

他突然有些懊恼。

昨晚……他当然是别有所图的。只看一会,只看一会,如果不是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绮念难止,不知道自己会坐到什么时候。她是多么的诱惑,贞静、娇美,像凉夜的芙渠眠于池上,安静的额颊,让他莫名地想起《诗经》里江南七夕的月光。何况,睡眠里的她孩子一般全然不设防。他一定是看得发痴,直到那想亲吻她的念头,随着她轻缓的呼吸,热切到无力遏止,他方始惊觉。恢恢离去。

她为什么害怕?他没有碰她一根头发。该害怕的是他——一个想对她施以引诱的男人,却被沉睡的她引诱得方寸难安,偏偏连碰她一下都不敢。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她开口了,“可是你的行为,我实在难以接受。”

他双手插入口袋,沉默地倚着车门。

“如果你的目的是戏弄,那你成功了,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我现在很狼狈……”

“你心里真的这么认为?”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他的语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为什么她的眼里又掠过惧色?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他叹气,柔声道:“我昨天对你说的,你当我是说笑吗?”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显然有些局促,又不知如何应对。雪色的颊颈,那一层绯红的飞起、晕开,看在他眼中,简直惊心动魄。

“我的目的,你清楚。”他说。

“那不可能!”她道。语出如枪,决无余地,脸上羞色尚在。

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因为端木吗?”

她大惊,“你还知道什么?”

他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何苦一直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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