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翡彤丽的阵痛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才有惊无险的诞下一位公主,战战兢兢的众人松了口气。
“真是可爱……”
“总算平安了……”
“可惜,若是一位王子,就是储君了……”
“嘘!小声点,来日方长,怕什么!下一胎一定是位王子!”
女儿……因疼痛疲惫而陷入昏睡状态的翡彤丽清楚地听到私语声,她恍惚地想:不是王子!着意味着她必须再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直到产下儿子为止。好可怕……
生养储君就是她一生最重要的目标吗?若是生不出男孩,她是否会受夫君冷落?是否有“罪”?
患得患失的翡彤丽连一丝看望亲生女儿的喜悦也没有,任由自己陷入情绪低潮里。
抑郁的阴谋的耳语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掀起了穆大陆人心中一圈圈的涟漪。
“吉陵王年岁渐老,唯一的继承人已死,江山大业有谁够资格继承?”
“据传娶了吉陵国公主的亚德兰王有称霸大陆的野心,甚至有意以自己的骨肉过嗣于吉陵国当储君,只是天不从人愿,生了个公主……”
“听说凶器的制作极为精细,构思出自亚德兰宫廷……”
无稽的谣言传了又传,原本缔结姻缘之好的两国友谊蒙上了一层阴影;冲突由零星小点扩散成线,两国边境的人民因细故反目争吵的情况日趋严重——从牲口遭窃到民生用水、林地所有权问题,往往劳师动众,争论不休。
吉陵国以保护人民为理由,集结了数千名兵丁进驻连接亚德兰国的岗哨,使得人力单薄的亚德兰士兵戒慎不已,急向国都调请支援。
翌年正月,吉陵王下诏立艾灵顿子爵为王储,苦心经营贤良名声的艾灵顿子爵谦让不受,直到群臣晓以大义才勉强接诏,并以年龄、尊卑差距为由,自贬辈分,甘愿做吉陵王义子,以儿臣之礼奉养陛下……
谦恭敬顺的赞誉使得艾灵顿子爵名声鹊起,炙手可热。
一波又一波的机密情报涌进亚德兰王的秘密会议中,忧心于和平状态岌岌可危的罗伦似乎可以听到幕后操纵者得意的笑声……
班迦罗国
旖旎奔放的乐曲回旋在水镜宫中,妖艳的舞姬们款摆腰肢、轻盈飞舞,在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上映着对称的曼妙身影,眼波相勾,动人绮念。
正值壮年的班迦罗王是个高大体面的男人,衣饰华丽,贵族上行下效,一些贵族也是如此,绫纨罗裤、纵情声色。
急弦繁管、狎笑喧哗,光灿的水镜宫,好个不夜天!举杯欲饮的班迦罗王眯着双眼,由杯沿打量着亚德兰大使麦斯,薄唇泛起一抹浅笑。
沉湎酒色、喜欢年轻美女的麦斯在风气开放的班迦罗宫廷里简直如鱼得水,就像老鼠跌进蜜缸,淹死了也快活。
班迦罗鄙夷地冷笑。出使班迦罗已经逾年,这个大使一点建树也没有,使得在班迦罗讨生活、作生意饿亚德兰人怨声载道,亚德兰国得用一封又一封的信来,催促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大使去为本国争取利益,尽照顾子民的义务。
但是这个家伙对国际情势根本一无所知,只晓得寻花问柳、追欢买醉。班迦罗王微笑着,眼中精光毕露——麦斯绝对是个可利用的棋子,也许可以在他完成霸业之前,暂时充当操纵亚德兰的傀儡帝王……
虽然莫娜夫人对麦斯存有疑虑,一再反对,可是那不过是女人的偏见——口无遮拦的麦斯老是调侃莫娜夫人是他无缘的继母,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这种话?
由明示到暗讲,班迦罗王挑明野心,将支持麦斯成为下一任亚德兰王。
麦斯仍在忌惮,虽然有些心动,却怕自己的力量不够,喝得酩酊大醉的他吐露牢骚:”我怕我那个不是时务的老头回宰了我……”
班迦罗王笑容狰狞地说:“事在人为!只要有心,没有我办不到的事……艾灵顿子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昏醉过去的麦斯发出鼾声,遗漏了这项惊人告白。初夏。男装打扮的蕾庭如愿以偿地见识到碹兰皇室引以为傲的海滨宫殿,以及壮盛的海军,在外行走了大半年,餐风露宿的辛劳在所难免,与往昔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越生活不可同日而语。历练使蕾庭更加成熟稳重,也有几次上当受骗——与商贾交涉好的货物被掉包成劣货,或被向导引到贼窝差点惨遭毒手——如果不是一些忠心老仆警觉,恐怕连命也要丢了。藉由神谷居民的帮助,初生之犊的蕾庭也做了几件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她买下两座矿山,雇佣了许多贫民开矿,大手笔地整地连镇。她甚至还大胆地延揽平民为亲信,有几位受过教育、胸怀鸿浩的年轻人因此成了蕾庭如影行随的左右手。金额庞大的请款帐单看的伊登伯爵直摇头:蕾庭的参谋雅各以惊人的数学天赋计算出矿山的收入在两年后可以回来,获利则长达数十年………而蕾庭更是直截了当地在家书里“提醒”父亲,若财源拮据,不妨先向罗伦支借。
难以启齿的伊登伯爵只得央求莱恩设法,没想到莱恩的反应竟是哈哈大笑,表情古怪的说:“蕾庭说的?那一定没问题。”
伊登伯爵诧异于他的笃定,莱恩只是轻松地说:“放心吧!假如你我是青梅竹马,我也会借的;倾国库所有也无所谓。”
这一席话让他陷入沉思,青梅竹马?隐约了悟的伊登伯爵皱眉,此刻他真的庆幸蕾庭远游,时空相隔,应该不至于产生风波才对……
向国库借款一事顺利核准,蕾庭更无后顾之忧了。
碹兰、班迦罗两国交界。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马看似行李轻便,两辆马车上却装载着价值连城的珍珠、珊瑚,以及翡翠,万中选一的精品往往令班迦罗的贵妇名媛趋之若骛。
众人全神戒备地行走这条不太平静的道路,防范经常发生的强盗案件。
树林里沙沙作响,骑士们拔剑持弓以待,蹒跚奔出的是一个满身血迹的劲装男子,伸出双臂想发出声音未果,缓缓扑跌在沙地上。
也许是陷阱!以眼神交换默契,几人奔向那人倒卧之地。
“死了。”骑士克林轻描淡写地说:“致命伤是胸前伤口……看唇舌颜色,有中毒现象。”
循血迹前往,蕾庭一行人见到令人咋舌的景象,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泪痕未干的软瘫在一群盗匪的尸首中。
她自称是骑士之女,名叫美茜,不幸被盗匪所俘已两天了。
“昨天晚上……不知是谁在汤中下毒,连贼首在内有许多人都被毒死了;剩下的幸存者又分裂成好几派彼此相残……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满身血污的少女断续说明事件始末。“请您大发慈悲,让我回家吧!”
克林审视过尸体惨状,向蕾庭凑耳低声报告。
若有所思的蕾庭微微点头,“拿我的长衫、腰带给她替换,暂时带她同行。”
美茜的眼眸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垂睫低首,温驯地不发一辞。
当晚扎营时,美茜自告奋勇要帮忙准备晚餐,却在众人不注意时暗中加入一包药粉在肉桶里。
“我……想要到溪边去……洗手。”她转向年轻的侍从羞涩请求。
“好……”负责守夜的人想了想,问:“要不要我陪你去?我是说天黑了,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人在后面守护?”
“不用了!谢谢你。如果有事,我会大声呼救。”她缓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