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童不领他的情,拿肩膀顶开他,人却立不稳,反而摔进他怀里,气愤的眼泪忍不了,滚滚落下来,急得他想伸手去替她拭泪,又不敢唐突,懊悔酿成误会,只得低着嗓子又道:“你误会啦,真的不是这样……”
后头,又是嗤地一声。曲曲公主跳上分又的杏枝干坐着,微微冷笑,瞟着梅童。
“你以为你把他救回来了吗?事情可没那么简单,那三星指经我师父一、二十年的苦心孤谐,威力早胜过当初,如今解穴,少了我师父的独门解药,那也是白费心机,再发的时候,死得更快!”
一听这话,梅童呆了,一下挣出可孤怀里,来不及抹去泪痕,便急叱道:“你在编派什么谎话!我一辈子没听我爹说过,解三星指法,还得配上解药!”
可孤本人沉得住气,梅童却变了脸色,比他要急。
曲曲也不答腔,只慢条条地,从腰际解下一副金线锦囊,翘着指尖拎起来,向可孤招手。“解药在这儿魏哥哥,你过来,我把解药给你罢。”虽是对可孤说话,她一双眼睛却只管盯住梅童着。
这边没动半步。可孤暗想着,昨晚经梅童解穴,服下还神丹,今早一番运气行动,没丝毫异状,他还是站得和大树一样,对这姑娘的说辞,又是给她骗过了的,也不那么相信……既然不信,曲曲把俏脸一撇,哼道:“不识好人心,那就算了,可别说我儿死不救!”
说着,她轻巧地翻过杏枝干,又忽然回头,对梅童英靓,“对啦,窦姊姊,你若要魏哥哥喜欢你,就别再拿这副可怕的尊容吓他了。”
话里有弦外之音,可孤没能意会,她已条忽往林中遁去,林中影幢幢,是接应她的人来了。
“你别走”梅童大叫,空手追上去。
杏林裹,曲曲的红衣,梅童的黄衣,交错在一起,可孤还未赶到,听得啪啪几掌,黄影子跌落地,红影子被簇拥着,飞风而去。连同几名昏躺在地上的武士,也都不见了。才一瞬间工夫,一批人走得干干净净。
“窦姑娘!”可孤惊呼,见她倒地,以为她遭了不测。
她动了动,总算仰起了头,可孤急急过去将她扶坐起来,发现她背上给刀划了一线,她却不理,伸出一只手,掌上赫然是那副金线锦囊。
“我抢下了她的解药。”她声音颤着,脸上却极欣然,因为得了解药而安心。
可孤胸口一热,晓得她都是为了他。可是看她索索动手,就去解锦囊,他却起了警戒心,一种不妙的直觉;行走江湖,常靠着直觉来保命。可孤忙阻拦她。
“不要,窦姑娘”
迟了。金丝带一拉开,锦囊裹一个玩意儿演人梅童手心,一颗阴沉沉的石头,像块炭似的,突然间变重,重得离奇,梅童手一沉,差点掉下去,及时用了双手才把它托住。
瞪着它,梅童讶然惊奇,片刻间明白过来,脸色垮了,骂道:“给她骗了,根本没有解药!”
就是觉得不对,可孤急着说:“快把这玩意儿去了”
却来不及,蓦地只见一团黑雾卷起,那石头化了,没人梅童的手心,她惊叫起来,一团雾条忽把她笼住。
“窦姑娘!”可孤向雾里撞去,不料像撞上铜墙铁壁,整个人震开来。他背梁上冒了一阵阵寒意,满头都是冷汗,听得见梅里在雾里头叫,却看不见她,也救不了她!
怎么会这样?
然而一眨眼,云消雾散,不留一丝余意,只有四周的杏枝在风头上摇动。梅童跌坐在落叶上,喘着,一副锦囊掉在脚边。
“窦姑娘,怎么一回事?”可孤问。
她颤抖抬起头,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她要挣扎起来,忽儿身子一软,又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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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回到道房,把梅童轻放在石床上。她昏着的,背上那道刀痕冒了血,沁红了黄罗衣衫,这伤,想来是在抢那姑娘的解药之时,给划上去的。所幸只是小伤。
但那团黑雾却吓坏人了!可孤钻着眉头想。整个情况太诡异,这伙人显然不是寻常的仇家,要害梅童的用意很明白,那姑娘存心要骗梅童去抢锦囊,梅童果然上当。都怪他保护不周,才让地出了意外。
他心头栗栗地,赶紧自鞍袋取出裹伤的金创药,随即轻将梅童翻身,卸下她的黄罗衣衫,露出来除一道细细的刀痕……竟是一片艳腻绝伦的雪白肌肤!
可孤登时动不了,血潮在两耳间宝轰隆地向,都有傻了……他不会又在作梦吧?谁能够想像,梅童一张黄脸底下,有这样一身的冰肌玉肤?
他心跳不止,迷迷离离伸了手去,就快触到她时,猛一回神,手缩回来。不由得满面愧惶,暗骂了声“该死”,怎可以做出这非分的动作来?
忙拿巾于为她拭清了血迹,裹上金创药,重新把她衣衫披好,从头到尾颤着手,心跳都没能回稳。
瞧她人在昏沉中,还是变着脸儿,一股对她打一开始就有的怜意,又在胸中鼓荡了。可孤说不上来,怎么对她特别有这种感觉?她虽然常常带一副倔强、激烈的态度,但心地是温暖、善良的……救他、治他、为他抢解药,对他的好,每一样都使他感激,记在心里,然而,却也使他产生一片难言的惆怅……他可没有忘了,她是厉恭将军订了亲的妻子,把她交到将军手上,是他的职责……这么一想,忽然一股苦闷沉重,压止了心头。这般强烈的情绪把他自己吓一跳,猛从床沿立起一阵痹銮鞭子一样抽过全身,“砰”地一重声,可孤整个人倒了地,手脚挣动着却起不来。差不多是同时,走道口影子推推挤挤,闯进来一伙人。
“这小子倒了,曲曲公主果真料得不错。”是胡语。
“快,把有床上的女孩捆了,我们马上走。”
七手八脚的,把梅童从可孤身上抬出去。另一人问:“这小子呢?”
“不管他,横竖他撑不了多久,对咱们伊吾有用处的,是她厉恭的小娘子。”
倒地的可孤还有意识,听懂了那几句胡话,心里骇绝,拚了命半爬起来,像喉咙裂开一样的吼道:“把窦姑娘留下”
一只靴子硬狠端他回去,脚步纷沓,一伙人挟了梅童,扬长走了。可孤滚在地上,体内像大火烧着,身上却淋淋迸着冷汗。
他总算晓得对方的来头,他们的目的了。但是,他的脑子逐渐地泛黑,生气一点一滴的在消失。
那姑娘没有说谎他被三星指点着的人,没有全解,现在再发了。她的声音光也似的,闪过他昏暗的脑子:三星指再发的时候,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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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明,又飞着细密的两雾,得靠廊下的鹅黄大风灯照路。一匹匹的缓罗绸缎,精丽的中原织物,用漆布包好,搬上马匹这是西向的道上,最重要的商品,销路远达波斯、大食和棘林,一行人既扮成商贾,就少不得这些配置。
“那小娘子呢?”问话的是阿嫦,依菁是青衣男装打扮,非常俐落的身段,督促众人的动作。
“喏,”为首的大汉也做商人的装束,朝一只大麻袋哎下巴,“对了嘴,绑了手脚,和几大疋白练捆在一起这样款待她算周到了。”他嘿嘿笑几声。
阿嫦点头。“等公主准备好,就可以启行了。”她掉头上阶,往大房要去伺候公主。
在房门口站班的卫士却面带仓皇,“公主没回来,”他慌张地说:“公主入夜一个人出门,不许我通报姑娘,否则要搬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