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的药效仍在作用著,宛若在睡去之前恍恍惚惚地说:“李弃,你骑车别那么狂,今天早上我替你担心死了。”
就这一句话,李弃忘光了有自尊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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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宛若作了梦,梦里有遥遥的琴声,她赤著脚沿一条暗红的走廊,模索著琴声而去。
琴声引她到一间空旷幽暗的客室,高大的落地窗上一片霜白的月色,窗前一架平台钢琴和弹琴的男人,是映在窗上朦胧美丽的影子。
她立刻知道他是谁,不是看出来,是听出来,由於那样的琴声。他在弹李斯特,同样有一种让人想逃也逃不了的激情,在梦里听,更是销魂。
她悄悄趋近,打扰到了他,然而他只略微一顿,旋律又潺流下去。她站在他的斜后
方,他弹琴的姿势很俊,又很柔软,没有花俏的手势,可是每每他的手一扬起来,她的心也跟著它往上提,他的指尖在琴键上做细腻锦密的,她感同身受般的起著颤意。
一曲不知何时终了,但是整个梦里仍旧都是琴声,缠绵地,让人在梦里又作了梦。
宛若轻轻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偏过身抓著她那只手,把她转个身拉入他身体形成的椅子里。她是半仰躺著,自下看著他上才知道他有个极端整的下巴,她不禁伸手去模,触及那些森然细小的胡碴子,彷佛是种私密的接触,心悸了起来。
“你的琴声,”她幽幽说。“好激烈,却又好悲伤。”
“那是因为我在想著你,”他凝眸看她,眼睛里有一个世界。然后他说:“你不该骗我。”
“什么?”她问。
“你不想嫁给苗立凡——今天早上,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突然冒出眼泪,揪住他的胳膀。“你那样骑车吓坏我了,吓坏我了!”
“宛若……”他低唤一声,哀感顽艳,是唤久别重逢的情人那声音。
她迎向他,他也迎向她,四片唇做猛烈的厮摩,彼此吞下对方的申吟,两人扭抱在一起,恨不能再贴得更紧,相互嵌到对方的身子里。
她任由他把她推到琴键上,轰乱一阵响,细肩带自两肩滑下来,月色下的肌肤纤白如霜,他扶住她的腰,咬噬她胸前的白绸子,她把头往后仰,下垂的长发在他手背上扫荡。解禁后的自由,根快感觉到不够,还要更多;今夜,他想要一切,而她想给一切。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不必求安全,不必怕走错,不必压抑感情,她如果只有一次机会,那么就是现在——做这件危险的事,爱这个危险的男人,因为在梦里,她就只要作梦就行了。
他把她抱上琴台,她彷佛躺在一面黑色的镜子上,镜光里映著她纤灵白色的身影,如梦似幻。白绸底衣被推上来堆在腰间,他没有任何等待,他的撞击著琴键,重重地弹奏,混乱不成调子——感觉突然太过逼真了,痛楚而甜蜜,她喊他的名字。
然后是无尽的喘息,好像他们只能靠喘息活下来。久久之后,她的十指仍然插在他的头发里,他顺著她的身躯往下滑,他的脸就贴在她光果的小肮上,爱过了,灼热的小肮彷佛仍在召唤。
他说:“我不行,宛若,我必须再……再……”
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他把她抱起来,穿过暗红的走廊,他不停地吻著她,脚步带著醉意,像喝了酒抱著新娘回房的新郎。
回到房间,此番是旖旎的红木大床,醉意浓得化不开。白绸衣飘落在地板压片月光,随即被李弃的黑衣服盖上。如果说第一次是激情,那么这一次就是柔情,缠绵的时候,充满肌肤相亲的喜悦和甜美。
李弃的吻在她的耳根和粉颈之间游移。“你戴了我的银鸟耳环……”他喃喃道,鸟眼上一点宝石红在暗里反光。
“我戴了它,我要它们慢一点飞走,”宛若紧紧拥抱他,感到羞惭,但是极端快乐。“今天晚上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和你在一起……这是一出戏吗?”
“如果这是一出戏,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不放弃我这个角色。”
“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要失去你这个角色。”宛若自己也不能相信她有这样的绝决。她的双臂把他箍得更紧,好像他就要溜掉。
这样一激动,欢乐的极致就根难再被控制,两人被身体制造出来的强大力量卷了进去,宛若在狂喜中挣扎、申吟起来,“李弃,这不是戏,这是梦!”
失控后有刹那更惊人的狂暴,人被逼得表露一切,尤其是理智时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一些,因而李弃咻咻地喘,咻咻地说:
“不是梦,宛若,是真的——我爱你,是真的!”
第七章
“你们也该起来了吧?”
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没什么音韵,却极有节奏性的一再重复,比上了发条的闹钟还要固执。
那么多缺德事,他偏挑这一件做——在人家新婚的第二天,催人起床!
宛若在睡了一夜的暖香里挣扎,脑子残留著温暖的朦胧,身心是溶化的巧克力,还没有凝固。
“你们也该起来了吧?”又一声,渐渐带上了感情,一次比一次尖利。
宛若恍惚咕哝:“那个人好烦呀。”
李弃偎著宛若的肩膀,申吟了一下,算是最大的反应。“是呀,好烦呀。”一双手臂喃喃地把她拥紧。
两个人在被子下是难分难解的姿势,腿和腿是交缠的,身体和身体是相贴的,她依旧搂著他的腰,十指交叉成一个锁,她自己则整个地被他困在怀抱里。情人如何在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下完成睡眠,始终是一个谜。
门边的人文攻不成,开始武吓,拿鞋尖去敲门,叩叩叩地吵,吵得人心都碎了。宛若终於放弃新娘子可以赖床娇懒不起的权利,困难地睁开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李弃宽朗的额头,秀长的眉,他的眼睛仍闭著似睡非睡,嘴角有轻微带著性感的笑,从昨夜勾连到现在……李弃。
李弃!
宛若骇叫一声,石破天惊的清醒过来,展开猛烈的挣扎,身上却像突然长出了七手八脚,合力打结在一起,无法开月兑。她整个脑子轰轰响著,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新婚第二天醒来,枕边看见的男人不该是李弃,他们不该在同一张床上,天经地义,好像你是属於我,而我是属於你。
“宛若,怎么了?你在做什么?”李弃惊问,还是初醒惺忪的嗓子,把她抓著,身体一挪就压住她。
她躺在红木大床上挣扎尖叫,痛苦地感觉到每一寸光果的肌肤都在和他厮摩。“放开我——别碰我!”
“你们这像什么话?”门上霍然一声厉叱。
两个人一僵,抬头看见门口站了位身段高佻的女士,连著头上的帽子穿一身黑,黑得却极其艳丽,然而除艳丽外,宛若还觉得她眼熟得出奇。
她听见李弃用惊讶但是慢吞吞的调子说:“妈,『进别人房间请先敲门』,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那妇人不理会他,顾自寒著脸说:“我早交代过你,祭祖的日子你避一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闹!回头亲戚看见了又要变成笑话,你不在乎,我还要做人呢!你趁早走,否则待会儿时间到了,我不骂你,你那些舅公姨女乃女乃也要骂你!”
“一切听您的吩咐,妈,”他讥嘲道,令天不想和他母亲抬杠斗嘴。“但是现在你得率先『避一避』,”他用下巴暗示他床上的机密。“我保证我这里一处理好,马上就滚远远的,不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