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双手背后。弯下腰,与詹庆仁上抬的脸相望。詹庆仁失了大半生气的黑眸倒映着平抒衡的笑脸——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饶命……饶命啊……”自平抒衡那双泛着诡魅笑意的黑眸读出杀机,詹庆仁几乎尿湿裤子,只求平抒衡饶他一命。“我……我知错了……知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给我一条生路啊……”
“当初你是如何对待视你若己出的司徒骥?辜负司徒雪儿的情意,侵吞他们家的财产,又在考取宝名后投靠权臣,运用权势灭了司徒家,逼得司徒一家上下三百余口在三年内死尽。现在你才来说知错,大人,未免太迟了。”平抒衡毫无起伏的清音犹若丧钟,打在所有人的耳内。
“你……你到底与司徒骥有什么……啊……”一声惨叫响起,詹庆仁被掐住脖子,整个人腾空。“呜……呃……呃……”
“我家主人的名讳岂容得你一个贱民直呼不讳?詹庆仁,你让我白花了三年保护主人,花了两年追踪真相,若不是主人不许我使用……”平抒衡笑容一敛,黑眸燃烧的恨意萦萦,“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终于可以完成主人的遗命……”唇角扬高,一抹笑再次高挂,詹庆仁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仅存一息,“大人,您说,在下可能放过您吗?”
詹庆仁什么也听不到,倒是赵仁之等吓得脸色发青,一名陌生人在官邸杀了朝廷命官,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他们全都会没命。
“公子……平公子……大人……大人纵有过……可他对朝廷、对黎民有功,望公子手下留情,杀害朝廷命官,罪连九族,公子三思、三思啊……“
“那又如何?”平抒衡不理赵仁之的劝说,但倒是松了对詹庆仁的钳制,没有让他轻易死去。
詹庆仁宛如皮偶般跌落地面,苟延残喘地挣扎着要爬离平行衡,后者只是睨眼他无济于事的动作,冷冷笑开,打开折扇,悠闲地扇着。
“平某只知杀人偿命这亘古不变的道理。姓赵的,我见你还长些见识,劝你两句,像詹孙子这种恩将仇报、攀权附贵的主子,不值得你付出忠诚。”平抒衡似笑非笑的看眼赵仁之,残佞狂妄得像个逗弄着猎物的猎人。“假若你仍执迷不悟,那倒不如由平某送你一程,让你和詹孙子在黄泉路上相伴。”
平抒衡清朗的声音抑扬顿挫分明,甚是悦耳好听,只不过闻者无心留意他的嗓子,因他字字句句满是威胁恫吓。
“来……咳……来人啊……绿……元护……元护卫……”詹庆但终是想起这是他的地方,连忙扯开破锣嗓子叫人。
平抒衡闻言,偏头笑望,带丝无奈,“人类就是这样不好,即使濒死,仍然求活,一切顺其自然不是很好?”
说着,他扇子一扇,詹庆仁的身体被一道狂风吹起撞向墙面,他因此吐出大口的血,双目圆凸,嘴像只被丢上岸的鱼儿般一呼一吸,“不…不要……不要过来……”
“且慢!”元绿袖及时出现,“含光”的剑影亦至,硬是阻去平抒衡的攻击,她插入平抒衡与詹庆仁中间,执剑遥指平抒衡。
“让开。”平抒衡势在必得,谁敢阻挡,一律杀无赦。
“休想。”她的职责是保护詹庆仁,任何人要伤他,都得先问过她与“含光”。
一室的血腥鼓动着元绿袖,让她的呼吸莫名地急促了起来,她的喉咙好干,渴求着什么似地干涸。
她只瞧见不断侵袭而来的黑气,鼻间嗅进的全是血的味道,她看不到平抒衡的白光,但他的存在感反而更清晰。
“看来我将你教得太好了。”平抒衡妖眸一眯,扇面一劈——挡他者死!但眼前的不是别人,是绿袖儿,意识到这点的他临时化开施于此击的大半力道,但仍有五成力往元绿袖打去。
“呃?”元绿袖无暇深思他这句话的意义,人即因含光的剑气被平抒衡的扇劈散,受到剑气反冲的力道撞击,整个人被扇扇出的风带离詹庆仁身前。她吐出一口血来,即听闻小小的一声惨叫。
詹庆仁结束了他四十岁的生命。
平抒衡睨眼元绿袖的情况,断定她无生命危险后,掀起詹庆仁的尸身,渐渐变化……
赵仁之等见平行衡的变化后,莫不惊叫出声。
元绿袖捂着胸口,不知发生什么事,见平抒衡身上再次发出白光,迅疾离去,她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但追到东门外后,白光乍逸,她顿失追寻的依凭。
跋回大厅时,她掌握不住厅内的情况,血的味道让她很难过,严重干扰她。
“啊——”婢女的尖叫和瓷器碎裂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
“住嘴!”她回头喝住婢女。
“晤……”婢女捂住自己的嘴巴,无法成言。
“告诉我厅内的情况!”元绿袖需要有人告诉她现在的情形。
“参……参谋大人和阿丁、阿海三个人躺在血里,他们流了好多血,脸色好苍白……”
“大人呢?”她的感知受到血的影响,紊乱不已,只能借由婢女来掌握情况。
“不在,我没有看到大人…“婢女惊恐的说。
大人不见了?!她以为不见的只有平抒衡;没想到连大人的尸身也……
“找个人去报官。”
“是!”婢女仓惶的离开,整个官邸乃至洛阳城全因此骚动起来,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凝聚,然而不止洛阳的气如此;天下的气浮动转腾、翻绕跃升。
变了,一切都开始变了……
“是老虎!我真的看见一只好大的老虎咬着大人的尸首消失不见!”阿丁醒过来后,对着每个他看见的人说同样的话,“一定是老虎精,那个平公子一定是老虎精变成的,它杀了大人!杀了大人!”
“没错,是老虎,好大的老虎。王爷、大人、元护卫,小的……小的长眼睛没有看过那么大的老虎,小的……小的以为那是幻觉,可阿丁一说,小的才敢确定。”阿海与阿丁是同僚,因此两人的证言一道采集。
“那只老虎好大、好恐怖,就这样咬着大人的身体消失不见,我们……我们……那真的太恐怖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阿丁愈说情绪愈激动,最后他紧把住元绿袖,力道之大,让元绿袖无力挣开。“好大的老虎啊……元护卫……大人就这样被杀死了……被杀死了……我……我们也会……我们也会被杀死……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阿丁,你冷静些,你还活着……”元绿袖直到旁人压住激动不已的阿丁,才得以月兑身,她的手臂被阿丁捉得好痛,可真正教她及众人色变的是他的话。
“你没事吧?”当今圣上的侄子——廉王朱载伦问着脸色雪白的元绿袖。
他因平抒衡手中的帖子是他的亲手笔迹,而被延请至此。但他宣称对那帖子一点印象也没有,反而直问身边的侍从是否记得他是何时写的。当他得知有人存活,便坚持前来一道采集证言。但在众人眼中,廉王的出现不是助力,而是阻力。
“多谢王爷关心,小的没事。”元绿袖头昏脑胀,恶心不已,听闻廉王的问话,勉强集中精神回道。
赵仁之则因伤势较重,至今未醒。
三人在探视阿丁和阿海后,回到大厅。
朱载伦看眼脸色苍白的元绿袖,再看眼神色凝重的知府,缓缓开口,“林大人与元护卫有什么意见,直说无妨。”
“禀王爷,下官以为,这阿丁和阿海的证言不足采信,老虎精乃怪力乱神之说——”林大人的话教廉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