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她顿了顿,目光又落到他的伤口上,“你的伤要赶紧处理!呀,对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你上次给我的金创药,还剩下一些没用完,让我来给你敷上吧。”
他却撇过头,淡淡地道:“我还有,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回家吧!”
“回家?”宣赫焦虑的面庞在眼前掠过,让她心中一紧。她叹一口气,忽地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回家!天哪,我怎么没想到,他要报复的,是我们全家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她凝了凝神,转身拔腿就跑。
“等等!”夜神叫住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去已经迟了?”
她怔住,回头,“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他垂下头,不敢接触她的眼。
“夜神,听闻你为人最是雷厉风行,为何在这件事上却徇了私?是因为我吗?”她顿了顿,惨笑道:“我是否该感谢你的仁慈,让我们云家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多活了几日?”
“我……”
“如果有机会,来世再见吧!”她道,再不回头,绝然而去。
夜神扶着树杆站起身,神色凄然地遥望她的背影远去,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另一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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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府,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沉睡之中,全然不知大难将临。北斗奔至父亲房外,大力拍着门,“爹爹,醒来!爹爹,赶快醒来!”
一会,云覆雨披衣开门,双眼清亮,可见并未睡着。
“北斗?半夜三更你突然跑回来大喊大叫什么?”
北斗“扑通”跪倒在地,焦声道:“爹爹,我求您收手吧!”
云覆雨怒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收什么手?”
“爹爹,造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难道您真想陷云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你疯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云覆两大怒,一扬手“啪”地打她一掌,把她打得扑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爹爹就算把女儿打死也不要紧。怕只怕爹爹就算此时收手却也来不及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北斗抹去嘴边的血迹,跪直身子,“那就请爹爹听女儿从头道来。半年前,爹爹以人头担保接下扬州那件重案,虽说有禅位的巨大诱惑,但女儿仍觉疑惑。爹爹并未执掌刑部,而且平素也非以查案见长,为何竟会接下这桩大案?之后爹爹派哥哥出行,并要我随侍在侧。当时我就问过您,查一起朝廷重案为何竟要我这女流之辈同行?爹爹说要我保护哥哥。我虽疑虑却仍相信您。但现在我明白了,爹爹此举目的有三:其一,倒确实是为保护哥哥,因为有我这女流之辈在旁,哥哥就不便于同前面几名官员一样夜宿画眉居,那么在才略上其实并不如他们的哥哥能够全身而回也好有个说辞。其二,将儿女双双派出,以此孤注一掷的举动爹爹可向朝廷昭显一片忠心,并可让哥哥身居奇功。其三,因司徒镜空也同时在扬州查案,难免会与我们有所接触,爹爹便希望女儿借此良机吸引他的注意,让他主动上门求亲,从而以极其自然的手法不落痕迹地将这员大将纳入爹爹门下。”
她吸一口气,续道:“谁知结果却出了纰漏。也怪女儿看走了眼,以为那司徒是个好人,自做主张非同姐姐换嫁不可。可惜爹爹养兵千日,却连一时也未用上。谁知道换嫁的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南极竟与人私奔,一桩亲事闹到灰头土脸的收场,司徒镜空自是再难以拉拢。但好在爹爹已破奇案,让以八王爷和五阿哥为首的一众官员伏法,从而一举铲除了禅位之争中最强劲有力的对手!但爹爹仍未满足,在将画眉姑娘进献给皇上的同时又差人引荐给五阿哥,让他们父子心生嫌隙,从而又免去一位竞争对手。”
云覆雨听到这里,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北斗又道:“此时再放眼朝中百官,年轻的阿哥贝勒都不足为惧,而一品大员中能与爹爹争锋的就只有纪太傅跟和大人。纪太傅年事已高,自不列在考虑之中。但和大人,论财势论皇上的宠信,爹爹都比不过他。为防万一,那便只有在暗中培植势力了。若女儿猜得不错的话,那一千万两官银早已被爹爹拿去暗中招兵买马,也许还远远不止这些。”
“胡说!胡说!”云覆雨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大吼道,“简直一派胡言!”
“女儿是否一派胡言,爹爹最是心知肚明不过。”
云覆雨紧握双拳,全身发抖,良久,颤声间:“你,你却是从何得知?”
“爹爹可知武钰其人?”
“当然知!”
“爹爹所知的武钰可是那位投诚朝廷的留虬髯的中年汉子?”
“自然是他,难道还会是别人吗?”
“不错,武钰确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云覆雨闻言大惊失色,踉跄了一步,几欲跌倒。
“正是!我也是今夜见到真武钰,这才想通一切前因后果。爹爹,您施的是连环计,人家却是将计就计。爹爹又如何能不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云覆雨面色煞白,伸手扶住门框,喃喃道:“将计就计?”
“我不知道爹爹在什么时候与假武钰结盟,但肯定是在扬州窃案之前。想必是在此人的明示暗示下,爹爹便与他合作,由他负责挑拨八王爷造反,窃官银嫁祸扬州杜大成,而后又血洗杜家庄运走官银。之后皇上派去扬州的钦差都被盐帮或八王的人灭口。然后爹爹便按计划接下查案大任,得到调遣朝中官员的权力。于是您先派了两名官员去打头阵送死。这两人都是年轻有为且各有功名在身的八旗子弟,除掉一个便少一个。而且也可借他们却让八王爷和大阿哥这两名幕后主使逐渐浮出水面,实在是一举数得。最后再让我和哥哥出马,虽没费多少功夫,破案也显得水到渠成。
“可是爹爹,您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盐帮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帮派,为何竟会竭诚与您合作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爹爹,您以为您便是那最后的胜利者,却不知黄雀背后还有老鹰啊!那真正的盐帮帮主武钰便是这只老鹰。
“爹爹,若女儿的估计无误,此刻,您曾经的作为都已经被呈到皇上的案头,而大内的禁卫军也已出发,正向我们云家包抄而来。”果不其然,北斗话音刚落,院外的巷子里便传来阵阵马蹄声。随即便有人开始撞门。
云覆雨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叹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北斗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扶着他道:“女儿无用,没能早日识破这圈套。今生女儿已无法报您养育之恩,惟有等待来世了。”
云覆雨一把捉住她的手,急急地问:“那武钰到底是谁?为何竟要如此算计我?”
这时禁卫军已破门而入,闹哄哄地四散开来叫人到院中集合。禁卫军首领上前朝云覆两一抱拳道:“云大人,得罪了!”一挥手,即有两名士兵执了铁链来锁住云覆雨的颈,朝外拖去。
云覆雨大急,回头喊道:“快告诉我那武钰究竟是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啊!”
北斗又扑地跪倒,喊道:“此事全怪女儿!十八年前因为女儿的出生让您在公堂之上心神不宁,从而错断了一桩命案。这错案的受害者便是武钰全家!”说着朝父亲的背影重重地磕下头去,“女儿万死不能赎其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