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的京城依旧冰寒,三月的扬州应是春暖花开吧?
她穿过门廊走向后花园。云府不大,普通的四合院、简陋的厢房和一个小小的花园。
花园一角有一间木屋,是南极住了八年的地方。南极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只比她大三个月,是这世上她惟一由心底深处疼爱的人。
她走进木屋。推开门的刹那,她冷漠的脸上浮起微笑。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她真心的笑。
南极站在洞开的天窗下,长发轻舞,如仙子般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南极。”她极轻极柔地唤,怕一不小心便惊飞了仙子。
南极回头看她,清亮的眼里是满溢的温柔。
“你看见什么了?”北斗问。
“喜悦,还有远行。”
唉,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也正因为这双眼,她才把自己关在这木屋中再也不看那纷繁的人世。
“不要很久的,我会尽快回来陪你。”
南极轻轻摇头,“不要让我成为你的羁绊。你正是因为羁绊太多,所以才会一直这样孤独。”
北斗心中暖而酸涩。姐姐是一朵解语花,这样的人儿怎可任她把自己禁锢?
“跟我一起远行,离开这牢笼好吗?”
南极微微一笑,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透过窗口一方小小天空,有风在流动。
“天下就是最大的牢笼,走到哪里都一样。”她极轻极轻地说。
北斗摇头叹息,忽听到屋顶掠过一阵异样的风声,心中一凛,身形拔起,立时从窗口飞身而出。眼见前面一条黑影迅速往远处掠去。好猖獗的盗匪,大白天的竟也敢出没官宦人家。
她施展轻功紧迫不舍。越过一排排屋脊,落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又拐了一个弯,突地就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踪影。只有前边一辆华美的四轮雕花马车得得而来。
“停下!”她跳到车前展臂一拦。
车夫“吁”一声勒住马,“姑娘,什么事?”
北斗打量他年轻天真的脸庞几眼,抱拳道:“冒昧打扰,还请见谅。”说话间一掠上车,“呼”一下掀开门帘。脂粉香气和声声凋笑迎面而来,只见几名美女正笑成一团,中间坐着一名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一抬眼看见她,少年邪邪地笑道:“哟,又来一个!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来吧,对于女人我宣赫向来是来者不拒!”原来此人正是京城最臭名昭著的花花大少,端亲王的三子宣赫贝勒,凡正派女子见他都要退避三舍的。
北斗没有理他,冷峻的目光从众美女脸上一一扫过。莫非那盗匪是个女人?但随即她就推翻了这个念头。那人看身形分明是个男子。
宣赫上下打量着她,“姑娘是谁呀?专程在此等候我吗?哎呀,能得到姑娘如此痴情爱慕,真是在下三生有幸啊!虽然你长得还差强人意,看样子脾气也不怎么样,但为了回报你的深情,我牺牲一点点也无妨啦!”说着便放开怀中少女,朝她展开双臂。
北斗退后避开他的魔爪,“刷”地合上门帘,一回头又冷冷地瞧了那少年车夫一眼,然后跃下车,四面一张望,朗声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但是如果你想要对我姐姐不利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马夫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挥挥手,马夫便扬起鞭,“驾!”抽向空中。忽地她心念一动,飞身跃起捉住鞭梢一甩,那马夫就一个倒栽葱跌到地上,狼狈不堪。
这时宣赫从车内伸出头,“啧啧,小马呀,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女人也打不过!上去教训她呀!”
小马抬起长了一个包的脑袋,委屈地说:“我是很没用,不如贝勒爷您亲自来教训她?”
宣赫立即把头缩回去,“呃,还是你自己搞定吧!”
北斗把鞭子还给小马,道一声“得罪了”,便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待她走远,小马一跃而起,上车掀开帘子对美女们说:“姑娘们,贝勒爷今天受了惊吓,可不能陪你们啦,大家还是请回吧!”
“是啊,你们先回去,我下次再去找你们哦!”宣赫拿出银子给每人都打赏不少。姑娘们虽不舍,也只得陆续离开。
“啧,贝勒爷可真香!”小马伸长鼻子上下嗅着宣赫。
“没大没小,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主子?”宣赫拍了一下他的头。
“哎哟!”小马立即抱头痛叫。
“唉,今日累你挨打真不好意思。啧,伤得不轻吧?”
小马愁眉苦脸道:“要不贝勒爷也来摔一下试试?那恶婆娘,力气还真不小!”
“别在背后叫她恶婆娘,小心将来一个不小心她就变成你的女主人了!”
“什么?”小马大吃一惊怪叫道,“不会吧?主子,您该不会对那恶婆娘一见钟情了吧?”
“那可说不定!”
“噢!”小马哀嚎一声,倒下翻白眼。
宣赫抬腿踢他,“少装死!起来,即刻启程,去扬州!”
小马坐起身,“唉,可怜的主子,眼睛被猫屎糊住了!唉,可怜的小马,将来的日子可难过喽!”
宣赫放下车帘,舒服地落座靠上椅背,闭上眼轻叹:“原道此君只在梦中有,不料人间竟得亲眼见!”
忽又睁开眼,一抹诡异的微笑浮上嘴角,“既然被我瞧见了,难道你还跑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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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
城门巍峨雄壮。守门的卫兵盘问十分严格。
一辆马车得得行来,停在门口。车上跳下两名衣饰华美的年轻公子。卫兵一见,即上前来询问。
“哪里来的?”
“京城。”
“来干什么?”
“做点小生意,顺便游玩。”说话间一锭银子塞到了守卫的手里。
“原来是做生意!请请!”卫兵立马点头哈腰地放行。
两名公子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身形略瘦的那名问:“哥哥,我们来此查案,不正要避入耳目吗?为何还要打扮得这样招摇?”原来这两人正是云怀恩与女扮男装的云北斗,一路风雨兼程,行了四日方到扬州。
只听怀恩冷冷一笑道:“扬州富庶一方,城中官兵最是势利不过。我们若不穿得好看一些,可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信你回头看。”
北斗回头,正看到那两名卫兵拦住了一名提着果篮的年轻村姑。
“小泵娘长得很水灵嘛!”
村姑赶紧拿出一把水果双手奉上,“大爷请吃水果!”
“大爷我不吃水果,想吃你行不行?”一士兵伸手去拧她白女敕的脸蛋。
“不要啊,大爷!”村姑又羞又窘,满面涨得通红,却又不敢反抗,只得双目含泪地任人轻薄。
北斗一见,怒气上涌,正待过去教训那两名卫兵,却被怀恩拦住。
“算了,别惹事生非啦!办正事要紧!”
“难道你就任凭这种不平之事在眼皮底下发生?这还有没有王法?”
“小题大做!”怀恩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种事算什么?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的官大谁就是王法。这种事实在太多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
“那就任由他们恃强凌弱吗?”
“世道本来就是这样,强的欺弱的,大的压小的,天经地义。等你将来见得多了,就会见怪不怪啦!走了走了,先找地方投宿吧!”
“见怪不怪?”北斗怔怔地看着那村姑流着泪从面前跑过,摇了摇头,“世道真是这样吗?恃强凌弱竟然是天经地义?不,我不相信!总会有办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