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黄琮和苍璧被天宫那个叫风破晓的打得很惨是不是?”
“岂只是惨?”孔雀笑咪咪地以桃花眼朝跟前的两人瞟了瞟,再刻意告诉身旁的石中玉,“他们就连天宫的天马郡都进不去。”没想到天宫还真的像夜色说的有人才,光是一个风破晓,就一鼓作气败了两位帝国的六器将军。
“那夜色呢?”石中玉听得两眉高高耸了起来,“她又干了什么好事?”
他云淡风清地再道:“她不但当着风破晓的面救走了她爹与苍璧,还大剌剌地收下了某两人拿不下的天马郡。”早就跟她说过别做得太过火了,没想到她还是那么我行我素跟嚣张,啧,对方是她爹耶,那个不懂得收敛的女人竟还是那么不给面子。
“噢……”石中玉不客气地拉长了音调,末了,还刻意扫了眼前人一眼。
同为六器的青圭和玄璜,在他们拿同僚之事闲聊阔谈时,不约而同地铁青着脸,当按捺不住满月复闷气的玄璜想上前与他们理论时,青圭一掌按在他胸前,示意地向他摇首。
孔雀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将军,今日你若是想拿紫荆王之事来兴师的话,告诉你,你找错地方了。”
青圭仍咬着今日来此的重点,“风神之事,你们就这么袖手旁观?”
“不然呢?”石中玉吐了吐舌,“我们只是他的同僚而已,不袖手旁观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请太后把他带回宫管教一下吗?”站在皇亲的立场上,夜色管不了破浪,而陛下又宠着他,那小子爱怎么胡来,谁有法子拦得住他?
“好,咱们就进宫!”青圭哼了口气,拉着玄璜准备照他们的心愿去把事情闹大。
“将军。”不介意他们进宫告状的孔雀还在他背后叮咛,“若你要破浪那小子稍微收敛点,那也很简单,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孔雀两掌一摊,朝他眨了眨招牌桃花眼。
“别惹他就是了,你愈惹那小子,他就愈刻意做给你看。”他要是敢进宫告状,破浪若是知道了,日后定会玩得更狠更大。
“哼,一丘之貉。”玄璜冷冷将衣袖一拂,随即跟上没有留步的青圭。
外人一走,坐在椅内的两人,脸上刻意在人前摆出的笑意霎时一收,不约而同地起身打算往殿内的后门走,半晌,他俩止住了动作静看着对方。
“喂,想干嘛?”石氏仁兄先发制人地出声。
“你呢?你又想做什么?”孔雀也不客气地与他鼻对鼻互不相让。
石中玉晾着白眼,“别告诉我你也想去见见那个叫风神的女人。”
他老大不爽快地看着挡路人,“我就是要去凑热闹。”他当然要去看那个以往破浪老撂话说要砍掉她的人头,现下却又变成六器口中家妓的女人长啥样。
“你出局。”石中玉咧大了笑容,一手顶着他的鼻尖,“嘿嘿,别忘了夜色叫你留在京里看着六器。”
孔雀不甘心地扁着嘴,“你就可以去?”
“夜色要我去看着那个高贵的王爷嘛。”石中玉得意地朝他挥挥手,“就这样,你乖乖看家。”
没法跟着去看戏的孔雀,在他快快乐乐地自后门溜出后,一肚子呕气地朝身后弹弹指。
“纺月。”
“在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纺月,摇着手中的香扇,款款移步至他的面前。
看着他活月兑月兑女人样的打扮,孔雀虽是习以为常,但还是不敢苟同地摇首。
“去把这事告诉夜色一声。”就算是家里没大人,破浪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为免日后家里的那个大人会因此而受到为难,还是先让她心真有个谱好了。
“是。”
第五章
雪花为大地铺上银妆,连着几日的大雪过后,天气总算是放晴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一幢幢错落于田间的小屋,缕缕炊烟升上了天际,飞帘看着眼前不曾在海道看过的田园景象,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是因为他。
打从跟着破浪到了他的东域起,飞帘就一直在过着落差极大的生活。
在遇见破浪前,她从没看过山头上的皑皑白雪,也没看过成群的羊儿被赶下山坡,往山下犹有些干草处避冬的景象,在破浪时常带着她进出城镇后,她常好奇地倚在他怀中看着大批的人穿著冬衣,顶着白雪在宛如沸腾的市集里,沸沸扬扬地聚集在一块,载满了货物的牛车和马车将通往市集的道路塞满,道路两旁的民家,家家户户在屋檐下悬挂着腌渍过的肉条等待风干,商行或店铺里挤满了采购冬货的人们……这辈子,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与事。
有时破浪也会让她待在他占地广大的别业里,携她出席府中举行的夜宴,在宴中,红烛高挂、丝竹绕耳,底下的人们开心地庆贺秋收丰富,将有个无忧的冬日,杯觥错影中,她静坐在破浪的身旁,看着这眼花撩乱、恣意欢纵的一切。
在她以为人子们的生活就是她昨夜所看见的时,破浪又会在第二日天未破晓前,拉着她上马车出府,带她去城郡四周的乡下地方,看被厚雪覆盖住的农田,并站在田道旁,看着农家们的袅袅炊烟,在黎明的朝阳自后边的山头升起前,缕缕升上蓝色的天际,并在天明后,各户农家又开始忙碌,带着她去看明明就已秋收完毕正休耕的农人们,是怎么忙着为度过寒冷的冬日做准备。
他给她看人子们享乐的一面,也给她看人子们凭什么可以享乐的由来,他要她知道什么是付出与收获。
他除了极力扭转她对中土人子的观感外,似乎也要她知道平凡人是怎么生活的,以往在神宫中,吃的、用的,她皆不知由来,也不知海道是怎么供给得起神宫华服美食,她只曾在小时候,看过父母与岛上的村人出海打鱼,但现下想想,打鱼的渔夫们,怎么可能供得起神宫庞大的开销?除了观澜与沧海两名岛主,积极地以迷海的渔获与迷陀域交易,以稳定两岛的生活所需外,她并不知道第三名负责供应神宫及全海道长老们优渥生活的岛主,是打哪弄来那些钱财。
就算是先人掳掠来的财富好了,百年了,应当也快用尽了吧?她不想承认破浪口中所说纵横各海域,四处打劫人子的海盗,即是第三名岛主在海道所扮演的角色。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破浪为何要她明白这些,她亦不知,存在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现下的她只知道,他们不是朋友,曾是敌人,有过关系……
一大清早就与力士在城乡间办完正事后,破浪踩着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细雪,去接被他刻意扔在此地的飞帘,守在飞帘身后的金刚见他来了,朝他点点头后,便先行回马车所停之处。飞帘动也不动地看着村庄晨忙的景象,没有意识到他已走至她的身边,当他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脸庞时,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以及自己已在寒风中站了多久,他皱了皱眉,将她身上的大衣拢紧些后,转身先行走向马车,在察觉到结冰的路面上有些滑,他又停下脚步,侧着身子朝她伸出手,飞帘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将掌心放至他手里。
放了小盆炭火的马车里,暖气融融,始终不习惯乘马车的飞帘枕在他的腿上,试着在不平稳的路途上入睡,像是与她一样满怀心事的破浪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披散的发。他难得心平气和,她也不想开口破坏这份两人间的平静,在他们总是惦记着自尊的情况下,任何言语,往往会让他们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或许无声,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