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心他之余,也请你别再去得罪他。”舒河等着这个能念他的机会已经等很久了。
“你知道了?”他瞥过眼,相信赏春宴那日他做的好事,这个眼线遍布全朝的舒河一定早就知晓。
“全朝野的人都知道赏春宴那日,你在众人面前挫了他的气焰。”舒河拧着眉心朝他叹息,“收敛点,别锋芒太露,藏着总是好的。”别人一激他就现出原形了,怎么训练了他那么久,他的火候就是修不到?
“下回我会考虑忍一忍。”要不是那日是应冷天海之请,他还懒得去搭理独孤冉。
舒河在他板着脸不想被人念而想扭头走人时,伸出一指朝他勾了勾,“我一直很想问你。”
“问什么?”
“凭你的本事,你是有资格竞争为皇的。”他两手环着胸,问起怀炽从不在人前表露的心迹,“为什么你连试也不试,反倒自甘沦为谋臣?”当个天下第一臣真有那么好吗?若真要争第一,那他为何不直接当天下第一人?
怀炽的心并不似他的那么贪,“因为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喔?”他竖起双耳准备倾听。
“不该我的,我绝不多争一分;该我的,则一分也不能少。”怀炽将自己的立场撇得很清楚。“我之所以一开始就表态不竞争为皇,那是因为,我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功用。”
“你当真不曾想过坐拥江山的滋味?”试问有谁不想坐上那人人梦寐以求的高位?怀炽却半点贪心也无?他不信。
“我不去想。”他笑着摇首,“因为我太了解我的兄长们有哪些能耐,而我更知道,即便我能登上太子之位,那位置我也无法坐得安稳,我可不想让夺嫡篡位的噩梦发生在我身上。”
“你考虑得满远的嘛。”莫怪他会不争,他还满有自知之明的。
怀炽尖锐的目光微瞥向他,“在你这种人身边,能不这样吗?”
“既然知道我是哪种人,那你为何还要帮我?”舒河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话中话,反而还落落大方地反问。
“我之所以会辅佐你,不只是因为我了解你在朝政上能有一番作为,我更明白你在对待敌人方面会有什么手段,说得更坦白点,会帮你,只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而已,我是为了保命。”他可不想成为舒河下一个动手的对象。
听了他的话后,舒河一反前态,宠溺地伸手揉揉他的发。
“别把我说得那么壤,好歹我也是你的亲哥哥。相信我,无论局势再怎么演变,我也绝不会把刀靶指向你”或许他是对所有的皇兄皇弟都挺无情的,但唯独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么弟,他可是宝贝得很。
怀炽并不习惯他展现出这份难得一见的手足之情,在拨开他的手时,匆匆想起会来滕王府找他的主因。
“对了,你若有空待在府里纳凉的话,还不如出门为我办件事。”
他有些意外,“什么事?”向来他都只负责动动头脑,而无论大事小事,都是由这个弟弟亲自去办的,怎么今天反而倒过来了?
怀炽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人意表,“到圣上面前为我说媒。”
舒河怎么也想不通,“你想成家?”
嗯……怪,这事很古怪,从没有听过这个么弟有什么心上人,就达圣上也为了这个在娶妻条件上头挑三检四的皇九子而大伤脑筋,不知道到底该找什么样的女子来匹配他才好,结果这会他却不须任何人来催,反而主动表示他要娶亲?
“我已过弱冠之龄了,也是该娶亲了。”怀炽任由他去惊讶,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桌上的茶水。
“对像是谁?”舒河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谁。
“东内辛相之女,辛堤邑。”
他瞇细了眼,“那个京兆第一才女?”果真有古怪。
“我调查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婚配。”在冷天海把堤邑所有的资料交至他手上的那日起,他就已经把她的一切背得熟烂于心。
“理由?”听人说,最近独孤冉也在调查同一个女人,就不知这是否与怀炽有关。
怀炽一双英挺的剑眉缓缓朝眉心靠紧,“娶妻需要理由吗?”为什么这个四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说理由讲目的?
“当然需要,尤其当她是东内辛相的女儿时,那就更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了。”舒河啧啧有声地向他颔首,并且伸出一指轻点他的鼻尖,“老实告诉我,你是为了政局还是为了私情才想娶她?”
他收去所有笑意,“我可以不回答吗?”
“因为你也不知道?”舒河的反应更快,三两下就看穿了他的心。
怀炽不语地将自己沉浸在沉默之中,心中千迥百转,想的也是同一句话。
为什么会想娶堤邑?他并不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将有什么解答。
只是因为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只是因为……“对。”他索性承认,心绪烦躁得不想去深想那些藏在问号后的原因。
“你……”舒河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干脆为他思索起原因来,“想利用她吗?”
“藉由辛相,我能在私底下动很多手脚。”怀炽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话里仍是顺着他的意“为了早点让这场爆争游戏上轨道,也为了你日后的大计,我得开始想办法打压东内,好让东内在这场辟争上不能与你为敌。”
舒河绕高了两眉,“就这样?”说得还真冠冕堂皇,私心呢?他就不信怀炽会连一点私心也没有。
他深有自信地握紧一拳,“只要能够透过辛堤邑与辛无疚搭上关系,我有把握,我能扳倒支撑着东内新血轮的辛无疚。”这几日来,他前前后后考虑过了这么做所带来的益处有哪些,也深信只要在他迎娶了辛相的女儿后,他必定能快速地削减东内下层的新势力。
“东内的能臣多得是,真要动手,为什么你要选上辛无疚?而特意指定辛提邑的原因又是什么?”舒河只相信他半分,而另外半分,则是很好奇他什么人不挑,却偏偏挑上堤邑的用心。
“因为……”他一时语塞。
又是一个需要理由的问题,但他也说不出个理由来,或许,他是真的很想将堤邑自那些围绕着她,令她深深蹙眉的人群中拉出来,圈在怀中再次独享她的笑颜;又可能是,他太在意独孤冉那种占有式的猎人目光,他极其不愿,眼睁睁的看她遭到独孤再的染指……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看着他迷惘的模样,舒河不禁要摇首。
这个不老实的小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不爱把真心表露出来,连他这个旁人都能一眼看穿他的动机了,为河他这个当事人就是不明白呢?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他总是要将它复杂化?
他徐声长叹,“你太保护自己了。”
怀炽不以为然,“有吗?”这与他的心性何干?
“承认爱上一个人真有那么困难吗?”舒河一针儿血地戳向连他也不了解之处,“何必还要为自己的行径找那么多籍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怀炽怔了怔,无法答上话来。
是这样吗?他不懂,也对这个说法难以接受。
他怎可能会爱上那个绿惶数面的女子?爱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不经过争取,就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存在,即使是一份情感,他也认尢那应当经过漫长的相处,或是更令人枰然心动的开端后,才能一点一滴的在岁月中累积而成,他不是个容易被春天蛊惑的男人,他的感情,不该是如此得来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