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雁回松了她的腕,陆想容张口正要说什么,眼角瞥见跨出门外的穆阳关,索性顺势往后一倾,跌入雨幕中。
他脸色一变,快步上前,“雁回,你这是做什么!”
她做了什么,不受辱挨巴掌,她有做什么?
陆想容跌得一身泥泞,地面碎石划伤了掌,鲜血直流,她抱着膝,好委屈、好无助地哭泣。
“你抢都抢走了,还怕些什么?我没要抢回阿阳哥,只是想请你进去坐坐而已,你不用这么仇视我……”
到底是谁仇视谁?莫雁回感到可笑。
他也没让她有多言的机会,抱了人进屋,临走前瞥向她的那一眼,她便知,什么都不必说了。
自古以为,女人总是先示弱的就赢了,尤其人家哭得梨花带雨,无尽凄楚,她站得直挺又硬骨,不温顺也不柔弱,永远只能扮演加害者的角色。
他在里头待了很久,久到她双腿都站得僵了,原本不觉寒冷,如今却觉丝丝寒意沁骨,抖瑟得心都颤了。
他总算走出那道门,没多说什么,撑着伞与她一同返家。
他不谈,不代表她愿吞下这冤屈,方才在里头,陆想容想必少泣诉得颇精彩。
“你是怎么想的?”
穆阳关将伞伴在门边,回身,斟酌了下词汇才开口,“我和她,不会有什么,你可以试着对她和善些吗?”
“你真信她?!”
“我没信谁。”顿了顿,“我只看见,你擒着她的掌,推了她。”
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了解与认知。
他已有先入为观的认定,还能再说什么?
所谓的眼见为凭,也不过是自我主观,他的心是偏陆想容,认为那个善良纯真的女孩,不会耍心机、不会骗人。
她点点头,很平静地吐出几个字,“穆阳关,我这混账!”
一整晚,她没再开口。
晚膳照煮,该忙的家务,没一项落掉,独独不与他说话。
上了床,背身而睡。
穆阳关看着她摆明要气他的冷淡背影,也恼了,索性也侧过身去,来个相应不理。
一整晚,背对着背,各自独眠。
第17章(1)
棒日清晨醒来,依旧有热腾腾的早餐,铁架子上的热水及巾子都搁着了,妥贴依旧,只除了——背着身,不再送他出门。
他心头微闷。
上工前,暂且先搁下家事,备了礼品到村长家致意。
无论真想为何,两人起冲突,最后受伤的是想空,这是不争的事实,邻近不少人都目睹了,他若不代表妻子道这个歉,往后她只会更难做人。
村长对此事颇不谅解,要不是果园里少不了他,早早便要他走人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
想容倒是没计较什么,只说她没别的相法,请对方别如此防备她,事情过去也就没事了。
总之,这事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回到家里,也不知她是有反省饼、自知理亏还是什么的,僵个一天,也像没事一样,绝口不再提起此事。
日子依然平平静静地过着,夫妻俩同心抚育孩子,闲时牵着手在田野边散散步、星空下靠着肩说说体己话。
如今有了妻儿,肩上多了养家责任,每月拔出来给大哥的银两少了些,但无论如何是不能不给的,对此,她倒也没说什么,总之他交付多少家用,家中收支她记着账,量入为出地支配用度,就是能让她转出法子来,贤慧持家。
大哥说,她是个好女人,他自己也觉得,娶到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样的女人明明能够过上好日子,却跟着他简朴度日,不曾埋怨过一句,荆钗布裙,怡然自得。
*****
时序即将入秋,他们成亲也将满三个月。
这一日,他休假带着孩子回大哥那儿走走,他抱着长子,在园子里陪青青玩,莫雁回被大哥叫了进来,递给她一只瓦罐。
“这是?”
“阿阳给的,每月领了薪俸都没忘记要给。”
“那是他的心意。”她就要推回,又被他强塞到手中。
“我只是代他收着,本就是打算他成了亲后,再交由他媳妇发落,我也知道你手头不缺这个小积蓄,可你和他,我都是看着过来的,性子不会不了解几分。”他那弟弟绝不会用她的钱,而她应了他,也必会信守承诺,不做阳奉阴违的事。
“他要知道,会怪我的。”
“他敢怪?你说一声,我让他跪厅口。”
“……”她笑出声,那男人真的会去跪。
与他谈完,回到园子里,正巧听见穆阳关与小侄女亲亲爱爱地靠在一起,分享他们的小秘密。
她没作声,悄悄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内。
“青青,你最爱谁?”
“叔叔!”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孩子有前途。
有人偏要坏心眼,戳她的底,“爹娘听了会好伤心吧?”
“唔……嗯,最爱爹,然后是娘,叔第三好了。”
“那孙大叔呢?排哪儿?”
“唔……嗯……”又为难了,不过这回是扳着手指,愈扳愈多要,扳不哆还错他的手来数。
“这么后面啊?青青不喜欢他吗?”那个人可是满口把亲爹挂在嘴上呢,好深厚的“血浓于水”啊。
“不喜欢。”那个孙大叔只会来她家蹭食,也没一句谢,爹都受了人家好处要道谢的,孙大叔的爹一定忘记教他了。
“那你自己去告诉爹,不要让他来,青青讨厌他不是吗?”
“对!”被诱导的小丫头,当下说风是雨,立刻付诸行动。
身后,莫雁回睨他,“你这样教孩子的?”
被撞破小人行径,他也不心虚,“你是我『内人』。”所以不能扯他后腿,向大哥告密。
穆阳关可没兄长的仁厚胸襟,顾什么血缘亲情,人家是来亲近女儿的吗?
“……”到底谁说他正直的?还是有慕容略那种暗着来的心机,只不过看用在何处罢了。
那人存心利用大哥仁善,他耍的手段是为了维护家人。
“如果我和孩子被欺负了,你也会这样护着我们吗?”
“当然。”他答得毫不迟疑,他的家人,他必全心护之,不教他们受到外界欺辱。
只是,他没想到这句承诺言犹在耳,不过半日,便受到严峻考验。
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家子逛了市集,给孩子买了几件小衣裳。
她说:“别学浪费钱了,孩子还用不着。”
他回她。“孩子长得快马上就穿得上了,瞧,它多好看,穿在孩子身上一定更讨喜。”
她拗不过他,让他买了。
他还买了小首饰,知她要阻止,先一步说,“我都没送过你什么,想宠宠你,让我买,让我买嘛!”
难得丈夫也会向她撒娇,她没辙,又让步了一回。
“你净想着我和孩子需要什么,那你呢?”
他说:“你们好,我便好。”
变完市集,他们在傍晚时值回到村子里。
她将大嫂那儿带回来的药包倒入炉内煎煮,小宝在摇篮里安睡,大宝在他父亲怀里,精神正好,还不见他有睡意。
案子俩玩了一会儿,村长那儿差人来,说是有事要他去一趟。
大宝离不开他爹,咿咿呀呀抗议,他跟妻子说了一声,顺道抱着孩子出门转两圈。
他前脚才走没多久,陆想容便来了。
“找穆阳关?他已经去你爹那儿了。”
“我不是来找他,是找你。”
她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经过了那一回,她已知言语说不通,好么最好别费事夹缠。
“孩子在房里睡。”
“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太久。”
若不顺着她,是无法打发她走了。
她也不想与人在那里僵持不下,便依言举步,随她出了前院,停在前头树荫底下,防备地拉开几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