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过惯了好日子,纵使常跟臭阿爹大眼瞪小眼的大小声,也常跟着家里的长工在山林里溜达,但至少餐餐吃好、穿好,习以为常后,几乎要以为这本来就该是她享受的锦衣玉食了。
如今她的想法改变了。
“妳……”眉微拧,容柯没将疑惑问出口。
身为甄添南的掌上明珠,金银财宝任她拿取,就算是留书出走,怎会身上都没带银两?
“离家后才知道光有一身傲骨是填不饱肚子的。”似是心有灵犀,他没问出口的问题,她主动给了答案。“喏,这只大土鸡给你……干么用那种眼神瞧我?是给你的狗做赔偿,呃,你确定牠是狗?但牠看起来真的不太像狗……鸡是给牠吃的,谁教我不小心泼牠屎尿,那很臭耶!”
容柯没伸手接过大土鸡。
虽然有些不解,但他不接她也无法硬塞,可怜的大土鸡就这么头下脚上的被甄平安晃来晃去,处境颇为难堪,而大昊则在旁边顶着湿濡的鼻子,狗眼锁住咯咯叫的猎物。
见状,甄乎安索性将难逃恶运的大土鸡往牠口中一塞。
“大功告成,就这么和解。”她拍拍手,再趁势拍拍大昊的脑袋。“乖喔,你慢慢享用,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要事?容柯挑眉,逃婚的确是一件很慎重且严重的事情,她一心想走,他当然不会留她,想看她到底要逃到哪去。只不过不出他所料,拎晃着一只大土鸡的甄家小泵娘前脚刚走,鬼祟的那人便后脚紧紧跟上,完全无视他与大昊的存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蝉自然是她,甄家小姐;螳螂有人捡去当了,而黄雀……大昊,我看起来像吗?”
汪。
第三章
“这小庙虽然破旧,倒也还算能遮风挡雨。”东瞧西望,不出片刻甄平安就作了决定。“今晚就先在这儿落脚。”
没法子,是她乐观过了头,以为接近中原应该是三步一个村,五步一处镇,结果现在害自己卡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郊野,幸好她寻到了这间小庙,可以勉强容身,她还生起火堆,将昨晚的烤鸡腿热一热。
“啧,老伯伯没骗人,家里养的土鸡又肥又女敕,咬起来的口感真是好吃得没话说。”拭去嘴角的油渍,她心满意足的在干草堆上躺下,“早知道就该昧着良心,跟他多抓几只……唔,好困。”
小庙里的火光逐渐减弱,不远处,背倚着树干的容柯动了动身子,也准备阖眼休憩了。
有动静!
才闭眼没半晌,附近就传来枯叶的碎裂声,他拧眉的悄声坐起,而警觉性更高的大昊已经站在他身边护卫着,四目投向声音的来源。
四周蒙上一层月光,他们极有耐性的等着。
不久后,一个高瘦的身影模黑前进,动作虽慢却不时发出轻微的喘气声,那声音很陌生,但借着月光,容柯清楚的看见那张脸。
“唉!”一声长叹,他卸去大半的警戒。“又是那只螳螂。”这种鬼祟的行径真符合螳螂的个性,他早该猜到的。
大昊嗅嗅他的手,机警的不发一声。
没半丝犹豫,容柯拍拍牠的大脑袋,再朝小庙挥手,示意牠英勇救美,装狠去吓跑那只螳螂。
吐着舌头,大昊开心的冲去执行任务。
容柯揉揉酸疲的后颈,炯利的眼神留意着大昊的行动,顺便分心想起未来的弟媳妇。
虽然盯上她已经几天了,但他没有急着押她回去交差,反倒被她勾出了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就这么观察她的言行举止,多少也了解了她一些性子,爱笑、爱闹、爱讲话、好奇心极重,但一根肠子通到底。善良的她对人几乎没有防备心,就算将她扔进一群男人堆里,他也完全确定她耍不出半点狐媚手段来。那只暗巷螳螂到底要玩什么?
若无意外,就即将是一家人了,出门在外,他自然得多偏护着她一些了。
“啊--”
夜色中,依稀传来尖叫、惊喘、一连串仓皇逃命的脚步声,然后是几声轻扬的狗吠声,他清楚的收到大昊此番行动告捷,容柯无声的扯唇轻笑,注意力重新回到甄平安身上。
外头这么沸沸扬扬,小庙里的火光依旧慢慢的减弱亮度,可见她睡得极沉,像她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娇娇女竟能撑过这么多天?对她,容柯开始另眼相看了。
甄平安一觉到天亮。
“天亮得真快。”满足的伸展筋骨,她趴在干草堆上,透过小庙的破墙向外看,“天气真好。”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替自己鼓舞士气后,她模模肚皮懊恼着百密一疏。
“这下子得饿一个早上了。”她嘀嘀咕咕的上路。
容柯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出了小庙门,正要跟上时,目光专注在她身上的他才赫然发现大昊竟然不在身边。
“大昊?”
风声拂耳,没传递半点讯息。
心中微起担忧,容柯噘唇吹了声响亮且清脆的哨子,侧耳倾听,却依旧听不到半丝属于伙伴的吠声,剎那间忧心倍增。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唉,你唷!”看见大昊喜孜孜的叼了只野兔出现,他无法责备牠,因为吃饭皇帝大嘛。
就这么一耽搁,他失去了甄平安的纵影。
“这姑娘脚程不快,但挺滑溜的,只要一个不注意就连影子都不见了。”心里叹道,在大昊的殷殷期盼下,他动作俐落的生起火堆。“未到晌午就吃肉,会不会太油腻了?”
汪!大昊不理会他的调侃,执意非得啃上几口肉不可。昨晚占据主子所有注意力的姑娘还有只鸡腿啃,可牠的大土鸡被主子分食,牠只得饿着肚子在外头溜。
甄平安会躜,而容柯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吃饱喝足的大昊一脸得意,不让牠发挥一下找人的本事似乎太说不过去。
摇摇,大昊信心十足的追踪着甄平安的气味,眼角瞥见主子似乎遗失了惯有的气定神闲,牠纵使不愿,却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奔向半山腰。
“朝山顶走?”
大昊望着他,狗尾巴摇摇,狗脸上满尽笃定。
容柯信了牠的判断,顺手取了一段树干充当赶蛇杖,追随着那硕大的狗绕了半座山,正当疑心逐渐泛起时,总算是听到人声了。
“大叔,这干柴要捆成一束?”
“对。丫头呀,妳是没吃饭吗?”
“大叔,你真神准,早饭没吃,我现下已经饿到手软脚软了。”
“瞧妳的动作就知道得加点劲儿,待我砍完这捆柴,妳就跟我回家,我让我那婆子烧几道野味给妳尝尝。”
“真的?”听得出来她乐得很。“真的要请我吃饭?不用钱?”
“免收钱啦,所以妳现在要拿出精神来呀,总不能要大叔我每桩都做赔钱生意吧?”
容柯笑了。这活力十足在喳呼的姑娘不正是失踪了大半天的甄平安,但听听她的话,难不成她又在挣钱了?
隐在树后,容柯一眼竟先瞧见了那张螳螂脸,不禁又叹口气了,这家伙跟的还真不是普通的紧,连被大昊追咬都不怕的又跟来,而忙着捡柴、捆柴的甄平安完全无视周遭的暗涛汹涌,径自哼着小曲,卖力的勒紧捆柴的粗绳。
“嘿咻、嘿咻,烧鹅、煎鱼,嘿咻,嘿咻,清粥、小菜。”
听她耍宝似的边扯草绳边吆喝,不但逗得老樵夫呵呵大笑,连伫在一旁的容柯也露齿轻哂,唯独螳螂脸文风不动,神情凝然的缩在树林间,一点都没融入欢乐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