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听她喊得椎心,谢淑青的心提在喉咙口,也跟着急了。“你快说呀,你不说出原因,妈咪怎么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
“他就是他!”
谢淑青一怔。
“什么?”没头没脑的,就一句他呀他的,女儿在说谁呀?
“他就是他,对不对?就是他?”
“谁?你在说什么?”
“他呀,他就是那个人,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谁呀他?”见女儿哭缩了瘦小的肩膀,谢淑青的眼眶也红了。“这么他来他去的乱喊一通,妈咪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韦巽!”
“韦巽?”谢淑青心中开始有了头绪。“小宥,你……”
“他就是他,对不对?韦巽就是那个大哥哥!”
“唉,你怎么会……”
“韦巽就是当年那个救了我的大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呀?”孙心宥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又顺着苍白的颊际滑落轻颤的下颔。“我知道你们一定清楚他是谁,你们一定在我提到他的名字时就知道了,对不对?否则,那天不会这么打破砂锅的跟我挖他的根,对不对?”
是她迟钝,看不清浮在眼前的真相;当时,虽然曾经对他们的神情起了疑惑,却硬将结案归纳为爹地跟妈咪的多疑是因为她谈恋爱了,做父母的难免想刨净对方的根,所以纵使有疑,她也不曾想太多。
但刚刚坐在计程车上,她哭着,混沌的思绪却逐渐拨开层层疑雾,忽地转进这个曾经在她脑海中浮现的胡同里探索……然后赫然心惊。
慢慢的离开妈咪温暖的胸怀,孙心宥往身后的墙壁靠去。
“小宥?”
“韦巽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大哥哥。”喉头哽咽着不敢置信的冲击,背靠着墙,虚软的双脚无力再撑着身子,面容怅然且怔仲的她缓缓地滑下地板。“他就是他!”
唉!
谢淑青走到女儿身前蹲子。
“你想起来了?”
蓦地,胸口同时涌上莫名的释怀与浓浓的悲恸,孙心宥轻握住妈咪伸过来的双手,她睁大一双泪潸潸的雾眼。
“不是我想起来,是我知道了。”
“没错,韦巽就是当年抱着你逃出火场的那个大男生。”
“为什么你们不跟我说?”
“我跟你爹地以为……他……很快就会成了过去式。”
“当年是他救了我的。”
“小宥!”
“妈咪,你们不喜欢他?”
闻言,谢淑青又是一声轻叹。
问题在于,无论如今的韦巽有多飞黄腾达,可在多年前,年纪轻轻的他也沾上这场恶梦呀。“妈咪?”
“这无关我们对他的感觉,重点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
“你能接受当往事再度被揭起的痛苦与回忆吗?”她吁声轻问。
小宥的命是他救的,可是那场火的起因,他也占了一份,至今小宥的身心还未完全撤去梦魇,甚至三不五时便恶梦连连,若再受到伤害!
孙心宥的一双泪眼闪烁着犹豫,母女对望,良久无语。
“这件事情尘封十八年,为了断绝一切可能会有的骚扰,你爹地毅然决然的将工厂收了,又替你改名字,为你请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所有能做的努力,我们都尽力去做,可是直到现在,你仍旧常常作恶梦……”
“我知道你跟爹地对我所付出的一切,但是我幸运,我的身边一直都有你们,可是妈咪,你知道吗?他没有。”
“什么?”
“韦巽没有任何人陪他,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想到他所受的苦,她心中不由得又泛起深切的痛意。
时间再久,这件事仍牢牢的烙在孙家每个人的心中,对他亦然。
事发后,她有爹地跟妈咪无微不至的照拂与宠爱,即使是恶梦频频,依旧在冷汗淋漓时有另一副肩膀随时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世界;可他没有,韦巽什么都没有,他就这么独自一个人面对罪恶感的啮啃与折磨!
而且,一过就是漫长的十八年!
“他没认出你?”
“嗯。”轻抿着唇,孙心宥细叹着惆怅。“大概是因为我的头被罩着,你们赶到后,又一直没让我跟任何人接触,所以他对我的脸没什么印象。”一如她对他这个人的出现,也是毫无所查。
只有印象,没有成形的容貌。
听起来,女儿……“小宥,你不打算告诉他?”
“不。”孙心宥毫不考虑的摇头否决。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要独自扛下来,不让他知晓。“他已经够愧疚了,我不想再让他受到伤害。”
“可是,你能承受吗?”
“我不知道。”
“小宥……”谢淑青无奈的叫着女儿的名字。
看来女儿执意要保护韦巽,但,是她身为人母的自私,共盼老天垂怜,宁愿是他人受伤,也不愿儿女儿遭到可能会有的二度伤害。
“我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我不能承受当他知道实情后可能会有的冲击,可是我就是不想再让他面对这所有的难堪。”
为了他,她愿意跟缠绕多年的恶梦搏一搏!
???
棒了几天,纪达仁与孙家连络,幸力公司在收购条件上又加了码。
已经是最后关头了,和人说话仍旧艰辛万分的孙耀鸿在跟纪达仁交换过意见后,也吩咐孙心宥看情形便可下定夺。
但,她左右为难。
“你想对巽锦提高价格?”
虽然疑惑她那天凌晨的匆匆离去,可就算是见了面,韦巽也一直没将追究问出口,只是诧异她越来越严重的心神不宁,如今,短短的三两句交谈,他将她的不对劲归于收购案的要求上。
“嗯……”因为心虚,孙心宥应得唯唯诺诺。
让她左右为难的原因,又怎么会单单仅于收购案?
“为什么不直接提出?”
“你认为我该直接提出要求?”
“公归公、私归私,你不该碍于我的缘故而难以启齿。”他看得出她的犹豫为何。“既然井旺值得这种价钱,当然就该开口争取,这一点,相信你们委托的纪达仁也清楚得很。”
“你的意思是,你肯接受?”
“不,应该说是林副总能接受吗?”
“怎么说?”
“井旺的收购案是林副总负责的。”
“那是不是代表,你完全都不过问这件事情?”
“收购案?”见她点头,韦巽也轻点点头。“没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林副总的能力,所以,他决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么说,因为秉持公私分明的原则,所以韦巽他不会涉入这场交易?
也就是说,若她作了决定,无论是什么决定,他也不会有二话?
“这是生意。”他提醒着又因为思考而陷入无语的她。
“生意?”
“井旺的底子相当优质,如果你们执意要提高收购的条件,那也是理所当然,买卖双方立场本来就不同,买方是寻找低点,而卖方,一定要坚持高点。”
“是这样吗?”
“当然,不可讳言的是,最后的决策权是在我手上,可是,只要林副总点头,我就不会否决他的决定。”
“即使他否决我们提出来的条件?”
“我说过了,完全看他的决定。”他向来就少有插手的特例,即使井旺的收购案有小宥的涉入,他也不想破例。
生意成不成是一回事,可是对于感情就另当别论。
“看他的决定?”眉心轻拧,孙心宥进一步地求证。“也就是说,他摇头的话,巽锦就撤回收购案?”
“没错。”
凝望着他,她沉吟许久,伸舌轻润了润唇,再小心翼翼问道:“但,不伤感情?”
不伤感情?
细细的琢磨她月兑口而出的话,韦巽忽然轻扬起冷峻的剑眉,好整以暇的将手插进裤袋,询问的语气带着浅浅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