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沉默地迳自离去。
“阿朗?”歉然的给了石德明个微笑,她纳闷地跟著他身后走回房间,疑惑地端详著他无端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背似乎在冒著火气哩,“阿朗,你现在就要洗了吗?”轻声询问,她已经自动自发地走向墙角那个放置著内衣裤的五斗柜。
石德朗犹是不发一言。
“要不要我替你放洗澡水?”
“烦死人了,我累了,想明天再洗不行吗?”
“可是……”被他这顿莫名的脾气发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傻愣愣地杵在床前,帮他准备好的内衣裤捧在她手上。怎么了?阿朗好瑞端的在发什么脾气?
他忿忿的旋过身,正想再吼个几句就见到那张无措的茫然脸庞,“妈的!”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衣物,他掉头就往盥洗室走。
气?还气个什么劲呀,一见到她那委屈的神情,他就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阿朗是在生她的气!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靳穗就是这么觉得,是非常确定他的怒火是针对她。可是为什么?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他就看她不顺眼了?她是哪里做错了,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脑海中的疑惑无人能解,她怔忡地跌坐床畔,满心全是傍徨无依的愕然。
幸福满满的蜜月就这么结束了?
净水洗去了石德朗一身的汗秽,却没能冲净他沉郁的坏心情,只穿了条内裤,
一打开浴室的门,静坐在床沿的身影让他顿了顿,微一犹豫他跨出浴室。
“你要睡了?”
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石德朗没有瞧向她迳自爬上了床铺侧卧,宽阔的背身向著身旁的空间。
酸涩的难过来得又快又猛,紧咬著牙根靳穗用力地连吞了几口口水,抑住含著唇畔的质问。问?能问些什么?阿朗无声地将自己与她画上了一道防线,就在今晚,
她又能怎么样?将他踢下床,大声质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站起身,她静静地走进浴室,轻轻地关上门,全身虚软地坐在马桶盖上。
是她的命?她的过错?结婚届满一个月,她就得开始品尝冷战的滋味了?
石德朗并没有一爬上床就累得睡著了,起码一开始他也真的是辗转难眠,他知道小穗应该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迁怒给吓到了,甚至于觉得倍受委屈,要不她不会在浴室里待上这么久的一段时间,静悄悄地没出半点声音。
钡通、道歉、软言细语……说些什么都好,他应该哄哄她的,但赌著一口渗了浓醋的闷气,他硬就是不肯张著大眼等她自浴室出来。
满肚子的醋意未退,此时此刻要他说出半句能将她哄得开心的甜言蜜语,他实在是做不到,只能以背相向,暗自闷著不爽的郁气,咒骂全天下的生物,除了小穗。破天荒地撑了两、三个小时,感受到她在身后躺平的细微动静后,他总算是迷迷蒙蒙地陷入了不安的浅眠。
自新婚之夜起,他第一次没将靳穗拥进怀中同眠。
心里搁著事,他睡得相当不稳,翻来覆去仍觉得全身不舒坦,自浅眠中睡了一遭,朦朦胧胧却隐约有几声细琐哀伤的抽泣声传来,忽地他脑门一僵。
小穗竟暗自啜泣?!
胸口猛地一紧,不舍、心疼又自责的疾翻过身,石德朗用力的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揽进怀里。
“别哭。”
“我……我没有。”
“还想骗人?小心说谎话鼻子是会变长的。”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你脾气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跌进醋海里去了;因为,我心爱的老婆跟我亲近的弟弟那和睦的一幕让我的心情自顶点降到谷底;因为……“对不起,我觉得很累,大概是时差没能调回来,对不起,我不该将坏脾气发在你身上。”除了迭声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在说谎,他在敷衍她,他在口是心非,他在企图粉饰太平,她很清楚惹他不悦的原因绝非他所说的这几项,可是她接受了他的理由。
若想讲,阿朗早就将心事飘出来了;若他不想讲,即便是软硬兼施的逼供也徒然是浪费精力罢了。
“小穗……我……对不起。”
“没关系,大家都累了。”低落的心情并未因他的贴近而消退,她紧咬下唇泪水仍悄声滑落。
淡淡的不安感不知打何处而来,她所感受到、所恐惧的是,它们的来势汹汹。
第七章
“唉,何苦来哉噢。”赚钱真那么过瘾?他开始在心底产生怀疑了。哼,整天累得像条老狗似的,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呀,更何况如今结了婚,得多抽些时间陪陪小穗才行。
呵,小穗,光只是想到她,就觉得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拖著疲倦的身子,
石德朗慢吞吞地踱进大门,静悄悄的客厅让他微一怔忡。
敝了,怎么家里没半个人在?!
依常态来说,老爸跟老妈不在家是应该的,没办法,自老爸退休后,他们就屏持著“青春不能留白”的心态四处爬爬走,一天到晚常跑得不见踪影,阿汉或许也跑出去消磨他愉快单身汉的夜晚了,但小穗不可能不在家吧?
毕业后,除了星期一、三、五的下午接了几堂钢琴课,她算是赋闲在家,更何况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耶!
心中的疑惑在瞧见了自房间门缝透出的晕黄光线,微掀开的浴室门缝,靠在木桶桶沿动也不动的小脑袋……石德朗找到了答案。
八成这丫头又泡澡过度了。
知道她喜欢泡澡,而且常一泡就是一、两个小时,他特地订制了个特大、特优的柚木桶放在卧室的浴室,让她能在兴起时泡澡泡个过瘾。幸好,当初在盖房子时,他就坚持自己的房间要够大、浴室也要够大,大概冥冥中自有天意吧?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会需要用到这些空间。
“小穗?”他轻声开口唤醒她。许多这辈子不曾展现过的温柔举动,因她而日复一日的萌发。
“嗯……阿朗?”昏昏欲睡的慵懒语调让寂静的气氛一下子陷入旖旎浪漫中,
“你回来了?”
天哪,听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就算没睡死也铁定达到了七八成的睡熟程度。
“唉,真是的,你泡多久了?”
“什么?”
“你在水里头泡多久……唉,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没有!不必她吭气,石德朗心知肚明她的答案,此刻在她述糊的脑子里,他的声音大概像讨人厌的苍蝇声吧?
“阿朗……你在做什么……”忽地半掀眼睑,她好奇地嘀咕著。话尽又无力的阖上了眼。
嗤,她脑子还没睡死嘛,还知道问他做什么,只不过体力方面大概是不行了,
看来待会儿她准没体力自桶子里爬出来,若就这么不管她,她铁定可以窝在木桶里一觉睡到天大亮的。
“阿朗?”感受到他在动作,但她就是挣不出体力睁开眼瞧他在做啥。
“既然桶子里的水还那么干净,就别浪费了。”他三两下月兑去身上衣物,动作
粗率地跨进木桶里,顺著木桶壁沿坐下,四肢大张温柔且熟捻的将餍眠的她安顿在身前,共浴在水温微凉的浴水里。
加上了他的体积,木桶嫌稍挤了些,但靳穗从不曾抗议过,感受到身后热呼呼的体温及蕴满劲力环抱自己的双臂,不由自主,她轻喟一声。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一如往常地将她往怀中揽紧,石德朗轻嗤出嘲弄。
“唔……”
“听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你再在木桶里泡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