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对峙中释放出叹息的银发男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一年多来,你并不好受。被……他刺杀,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躺了好几个月,变成上流社会活生生的笑柄……但这么做又能化解什么?我不明白你娶奥古史坦家的女废物,能为你换来什么?我想这是你的复仇吧?你非要用这种手段报复伊凡不可吗?”
“不要再次提及那个名字,我并不想听!”僵硬着脸庞的男人,眯起威胁的绿眼,放射出骇人的杀气。
这点倒是丝毫都没变。
只要——提起“伊凡”,就像点燃火药上的引信,总能带出男人噼哩啪啦的连串反应,简直就像狗见着了骨头,没有不流口水的,两者可说是一模一样!
谢维克嘲讽地扬起唇。“所以你是非这么做不可了?连我大老远地由家乡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丢下——堆我该处理的公事跑来劝你也没用?”
“你不是来喝喜酒的吗?”男人点起另一根烟,,
“哈!我当然会喝,我会喝下你这杯该死的喜酒,然且看着你一步步地毁灭自己!老天爷,你是怎么搞的?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渥夫,那个把全卫罗斯都踩在脚下的天之骄子!傲慢且不可一世的渥夫跑哪儿去了?麻烦你把他叫回来!和——个颓废、自甘堕落到极点、脾气古怪的怪物相较,我宁可会一会以前的渥夫,谢谢!”
说完长串的冷嘲热讽且,谢维克·查尔斯敦子爵解下手上的长手套,暗自地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摘成这副德行?
来到暖炉边,烘着手,企图冷静自己。谢维克沿途都在消化那张喜帖所带来的震撼,偏偏到现在还是消化不完。
都怪自己,若不是最关键的那几个月,他正好热中游历新大陆的风光,也不会错失化解这场纠纷的重要时机。
等他回国后,听到一切发生的事,已来不及挽回了。该被流放的,早,被流放到西伯纳;至于受了伤的狮子在疗伤的过程中,竟变成一头自我封闭、顽固且全然不听他人劝告的……
谢维克最不想做的就是对他人说教的工作,最厌恶的就是管家婆。对他来说,别人的死活根本就是别人的事,凭什么要去管一个人想找死或求生呢?那是每个人在出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该由自己决定的。
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整桩事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实际上,是老天爷根本不该让伊凡·爱·奥古史坦和渥夫·拉沃尔·布里同基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更不该令这两个人邂逅,造成往后的种种“灾难”!
不幸和这两人同念一所教会中学,共度过一段不算短的岁月,甚至还把这两人都当成好友的自己,曾再三发誓他绝不再管这两人的死活,看他们要同归于尽还是同床异梦,全随他们高兴。
难道不是吗?他何必管呢?当初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相情愿的,他可不想做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笨蛋,白浪费口水劝说。
……好吧,我是笨蛋!
谢维克瞪着烧红的木炭,承认自己深感愧疚。毕竟,起初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认为观看正直、品行端正、性格一板一眼的伊凡与恰成反比的渥夫这两人针锋相对,进而互相牵制、尔虞我诈的过程非常有趣。
只能说自己那时候还太不成熟了,还是个孩子,不了解“游戏”也是会玩死人的!
然而,不是凡事都拿“年纪太小”当借口便能赎罪,便能免除内心的歉意,便能化罪恶感于零。视场合与情况,也是会产生足以使人内疚一辈子的“遗憾”。
是在哪里做错了呢?
是当伊凡进入苏兹中学的头一个月,就大胆地揍了渥夫,从此让涯夫视伊凡为一桩新鲜的挑战开始的吗?
或是表面上玩着朋友游戏,但日渐加深的独占欲出现在渥夫的眼中时,自己却没有及时给伊凡警告呢?
是他的失败吗?
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没能阻止那场交易吧?
当伊凡的养父过世,而奥古史坦家陷入危机,伊凡不得不休学之际
谢维克并不赞同渥夫的做法。
运用权力或金钱买卖一个人的自由,或许在农奴制度存在的卫罗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在谢维克出身的国度,这种事是被律法严明禁止的。他不能认同渥夫以提供奥古史坦家保护为名,占有伊凡的举动,也同样不赞成伊凡为了家族,轻易出卖自己的行为。
为此,他和渥夫大吵一架,毕业且即离开卫罗斯,没再回来。
可是他们两人的小道消息,透过一些卫国的老朋友,仍会断断续续地传回他耳中。因此,他知晓伊凡进入了女王直属的部队——“鹰眼”麾下,并步步高升;渥夫继承了大公的名号,成为年轻、位高权重的新地下霸主。而外界则绘声绘影地谣传着伊凡与渥夫的关系,将它视为茶余饭且的丑闻八卦,抨击与敌视亦未曾间断过。
所以,当震撼整个上流社交圈的暗杀事件发生之际,大部分推测杀人动机的舆论,都是说喜新厌旧的渥夫大公,想要甩掉乏味的情人——伊凡·爱,而遭到对方的反扑与暗杀。
谢维克打死也不相信这会是事实。
如果说是伊凡想离开渥夫,而被渥夫给杀了,对谢维克而言,会更合情合理。因为他太清楚渥夫与伊凡的个性了。他们晨昏共度的那些岁月,谢维克可不是睁着眼睛在梦游的,他非常清楚伊凡的耐性与韧度有多强,若非把伊凡逼到一个“绝境”,他是不会做出“暗杀”这类鲁莽无谋的举动。
照理说,渥夫实在没有资格“报复”伊凡的。
渥夫给予伊凡的,不仅是一个人所能给予另一个人的最大侮辱。那是彻底践踏一个人的自尊,漠视对方的人格,将对方视为交易的物品的行为。若非亲身体验,恐怕难以想像其中痛苦。
自作自受。
谢维克对渥夫遭受暗杀一事,直觉认定这一定是渥夫又做了什么超出伊凡能容忍的范围的事,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
谁听过罪魁祸首主张有报复的权利呢?真正有罪的,是打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渥夫吧!
谢维克转过身瞪着已经抽完半根烟的男人说:“我以为你没让洛琳女王杀了伊凡,便表示你有意要放过他,原谅他的暗杀,渥夫。可是我错了,你那么做,只是想继续折磨他、报复他而已吧?渥夫,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可怜的伊凡?再这样下去,是一条死胡同,没完没了的。”
充耳不闻的男人,叼着烟说:“你要留下来参加一个礼拜且举行的婚宴吧?我会替你在府内安排一间房,你可以好好地休:9,。”
“渥夫!”焦急地看着男人起身套上衣袍,表明他无意再谈,谢维克不由得提高音量,跨出两步。
“你的结论没错,谢维克。”
见状,男人不再回避这话题,对着好友一摊双手说:“对一个死人,要如何报复?我不让母亲赐他一死,纯粹是死亡意味着一了百了,而这就是那该死的贱人的企图!我会那么便宜他吗?不,我不会让他死的。他越是想死,我就越是不会让他死!”
谢维克瞪着好友阴霾的脸庞,寻找着蛛丝马迹。
“渥夫,你……其实还在爱着他吧?所以你才会在乎他的死活。由爱生恨的道理我并非不懂,可是你越是恨他,你就越是无法不去爱他,这一点你想过没有?报复到头来,往往是自食恶果,谁报复了谁,是分不清的厂